聞也沉默片刻,前因後果被一條看不見的透明絲線聯繫在一起:「顧馥瞳?」
「bingo。」
席越凌空打了個響指,唇頰笑意加深:「顧小姐簡直有些失心瘋。鬧絕食、鬧割腕、鬧自殺,其實修眉刀只敢淺淺地剔個口子,劃破表皮滲出血跡,她便驚慌失措大哭小叫凌晨兩點半掛了急診,最後醫生給她開了碘伏消毒水和創可貼。」
顧家只有一個女兒,在她的撒嬌耍賴下,顧母無奈妥協,然而顧父如何肯讓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個沒有前途的貧民窟窮小子在一起,更何況,在他所調查的背調中,聞也已經是宋昭寧的「寵物」。
席越不會告訴任何人,那份交到顧圖南手中的背調含了多少添油加醋的成分,這畢竟已經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我一直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也不喜歡太過蠢笨的女人。」
席越無奈地讓開雙手,微微一笑:「顧小姐便是後者。」
聞也低聲:「所以你要毀了她。」
席越詫然地睜起眼睛,仿佛聽見了什麼難能可貴的冷笑話,哈哈大笑:「不、不,她算什麼?我何必在她身上浪費哪怕半分鐘的時間。」
混血兒的眉目高深,他摸了摸脖頸,饒有興致地笑道:「你們中國人有句古話,我很喜歡。」
他看住聞也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挑起唇角:「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猜,我是不是黃雀?」
聞也的回應足足過了數秒。
「你是不是黃雀我不知道,但你確實不是人。」他頓了頓,「不過,比起你說的這句話,另一句話更好。」
席越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是什麼呢?」
聞也一字一頓:「多行不義,必自斃。」
席越盯著他,喉結輕微地咽了一下。
沒人說話,車廂安靜得如同地底墳墓,無形空氣轉化為半凝固的水銀,在他們周身緩緩流動。
「不錯的祝福,我收下了。」
席越撥開中控台的儲物匣,透著病態蒼白的指端懶洋洋地翻找兩下,少頃並指夾出一枚銀質打火機。
他把打火機高高拋起,「啪」的一聲復又握在掌心。
他更深地往後靠坐,長腿舒展地交疊,骨相優越的側臉噙著一抹清晰而玩味笑意。
「如果不是顧馥瞳,你不會落入如今的境地。不會被人拍攝不雅視頻,不會被顧圖南盯上……甚至不會被騙著簽下霸王條款,當然,如果不是你那賭鬼叔叔,事情怕還沒那麼好辦。」
席越眼梢舒展:「據說程子松給你開出來的解約費是七千五百八十萬?這筆錢,怕是還到下輩子也還不清吧。」
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摁著金屬砂輪,指腹紋理嚴絲合縫地嵌套進去,幽藍火苗時明時滅。
聞也看著他咬住一支煙,熟悉的煙味滿溢出來。
某種預感來勢洶洶,容不得聞也多一秒時間思考,他垂在腿側的手指默然攥緊了拳頭,手背繃出嶙峋筋骨。
「我會打官司。」
席越讚嘆:「不錯的想法。不過,這筆時間帳,只會越拖越長。你擔不起。聞希的醫藥費還要交,聞耀祖欠下的高利貸也要還,聞也,你的時間不多了。」
秋夜天氣多變,一場磅礴大雨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天地瞬間黯然失色。
近處的宜睦已經亮起燈,雪光般明亮純粹的白色溶溶地落入眼底,聞也垂著眸,眼睫交錯時掩去所有情緒。
他已經知道了席越找他的目的。
「……如果我不答應?」
席越挑著眉,似笑非笑。
「你以為你還有上桌的籌碼嗎?自始至終,一切都是我和宋昭寧的博弈。」
他雙手交叉抵著鼻音,笑音輕慢:「我替你還錢,替你銷毀所有顧圖南拍下的照片和視頻,包括你在網際網路留下的痕跡——你離開她。無論去哪裡都行,只要你永遠別在她面前出現。」
聞也艱難地咽下一口翻湧到喉底的血腥氣,遲疑半晌,他聽見自己每一個吞咽困難的字音:「我不答應。」
混血兒那雙淺金色的眼瞳浮現出清晰的揶揄:「那麼,你可以試一試以卵擊石的辦法。提示,哪怕顧家因為醜聞倒了,你也沒有能夠和資本抗衡的底氣。」
他說完,輕輕地嘖了一聲,指關節轉玩著打火機,又笑。
「不好意思,忘了宋昭寧。」
他的聲音里滿懷惡意:「但你確定要這樣過一輩子嗎?一輩子讓她替你操心收拾。聞也,這就是你們標榜的愛情嗎?好天真、好卑微、好可憐。」
他靠近聞也,伸出手,在聞也咬肌緊繃的側臉,輕輕地、羞辱性極強地拍了兩下:「放過她吧,她值得更好的。」
聞也反手扣住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