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遼東,她前面都聽他說那麼多了,總不能這後面的不讓她聽。
「巡按遼東的人選定了。」
棠袖立即記起先前辰二爺說,皇帝有意讓當時身處遼東的陳樾核實棄地情況。
然後來陳樾查完高淮如期回京,到現在都沒再被皇帝外派出去,棠袖心知這差事肯定沒落在陳樾身上,否則他不會這麼閒地跑過來找他,便示意陳樾接著講。
果然,陳樾道:「定的新上任的浙江道御史,熊廷弼。」
「哪個弼?」
「面折廷爭的廷,左輔右弼的弼。」
棠袖挑眉。
面折廷爭,意為敢於在朝廷上直言進諫,據理力爭;左輔右弼,指在帝王左右輔助。
陳樾用的這兩個詞很有意思。
棠袖一下就明白陳樾對這位熊廷弼印象不錯。
便問:「既是新上任,又怎麼會定他?」
陳樾道:「據說是浙黨有意刁難,故意給他安排這個苦差事。」
目前朝堂黨爭大致分為三派,閹黨、東林黨、齊楚浙宣昆黨。
閹黨不必多說,主要以宦官為首;東林黨則是指在東林書院講學,以及與東林書院有關的朝野人士形成的派系。
至於齊楚浙宣昆黨里的浙黨,由前內閣首輔沈一貫、給事中姚宗文、御史劉廷元等浙江籍京官組成,縱使沈一貫萬曆三十四年就已致仕歸鄉,浙黨勢力也仍十分龐大,動輒便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按說這樣的龐然大物若想針對打壓誰,那此人日後的仕途必然寸步難行,然而浙黨千算萬算也沒能料到熊廷弼竟是位有志四方之士,得知自己被廷推為眾莫敢往的遼東巡按御史一職,熊廷弼道了句「辭則以畏避罪,不如往」,就毅然準備出關。
「是個有骨氣的。」陳樾評價,「但願遼東能平定下來。」
熊廷弼這一去,不知多久才會回京。
便是回京,也不知皇帝會對棄地案作何部署,陳樾簡單說完就換了個話題。
他對棠袖道:「我還你錢。」
棠袖還在尋思浙黨一派是愈發如日中天了,聞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還多少?」
陳樾說:「先還一兩。」
「……」
雖然早就猜到他不會一次性還清,但棠袖還是被這個一兩給無語到了。
她這麼能花錢的人,一兩夠買什麼啊?
「夠買一個我,」他又湊近親她,「你要不要?」
棠袖不給親,抬手捂他嘴:「你太便宜了,便宜沒好貨。」
她手心柔嫩又溫溫涼涼,陳樾被捂著居然覺得挺舒服,便順勢對著親了親:「只有你買才這麼便宜。」
棠袖不為所動。
聽起來更不能買了。
手心濕乎乎癢酥酥,暗道陳樾真是越來越會見縫插針,棠袖把他臉推遠,說什麼也不讓他再靠近,他壓根就忍不住。
陳樾遺憾地看她擦手,他連道紅印子都還沒吸出來。
摸出一顆金瓜子給棠袖,當是還她的一兩,陳樾復又問:「快十五了,那天我能過來嗎?」
以往中秋他倆都是一起過的。
棠袖捏起比金葉子小上許多的金瓜子把玩,道:「你不去長公主府?」
陳樾道:「公主府正午去,晚上來棠府。」
棠袖想了想,搖頭:「那天我爹肯定一整天都在家,他應該不想看到你。」
陳樾默然。
他那位岳父確實一直挺不待見他,總覺得他搶了他女兒,把他當政敵一樣。
只得說:「那好吧。」
心裡卻暗暗地想,如果十五那天下雨就好了。
下雨沒法賞月,這樣棠袖必然用完晚飯就會回至簡居,他則直接就能摸進來,不必顧慮岳父。
然而真到十五那天,眼看都午時了,天上萬里無雲艷陽高照,丁點兒要下雨的預兆都沒有,陳樾收回目光,默默用膳。
他雖不說話,面上也沒什麼表情,但知子莫若母,瑞安長公主一眼就瞧出他情緒不高。
瑞安長公主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因為什麼。
長公主好氣又好笑。
怎麼著,你自己不夠爭氣讓媳婦留你,擱這擺臉色給誰看呢。
要擺臉色,她不比他更有資格?好好的兒媳婦說沒就沒,她比他更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