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晚在小樓睡覺,一開始的確是睡沉了,流彩和昭夏出去她都不知道,但睡到中間,因為心裡惦記著王曰乾案,她做起了夢,夢裡有點被魘著,醒來才發現走水了。
擺脫掉夢魘後,她有仔細觀察房間,可以確定起火點是門邊的燈架。
要說是基於她懷了身孕後,因夜裡時常需要人伺候,為方便就徹夜點著燈,那麼燈沒熄,故不小心燒著門框走了水,也勉強能說得過去。
但……
棠袖收回目光,和陳樾對視一眼。
兩人心知肚明,這場火絕對不是意外。
分明是有人故意縱的火。
一旁丫鬟僕從們見夫人除身上衣服有些髒之外,其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才一面去打水滅火請大夫,又去門口迎聞火而來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一面問流彩和昭夏好端端的怎麼會走水,且還是夫人睡下的房間走水。
流彩和昭夏還沒回話,有誰又一拍腦袋道:「對了,咱們府里的錦衣衛呢?侯爺不是有安排錦衣衛保護夫人嗎,他們沒發現走水嗎?」
「發現了。」流彩接話,「之前就是錦衣衛通知我和昭夏,我們去看小姐,才知道小姐房裡走水了。」
「那他們人呢?」
「不知道……好像有人來了。」
循聲望去,來人正是負責暗中保護棠袖的錦衣衛。
他們竟是這時才回來。
錦衣衛們回來,見不知何時起了大火的小樓下,都指揮使抱著夫人,神情格外難看,周圍人也皆面色不好,已知曉中計了的他們立即跪下,為首者稟報導:「方才屬下發現侯府外似有異動,未免打草驚蛇,便派兩人前去查看。不想……」
不想新的方向有新的異動出現,於是又派出兩人,接著再派出兩人。
直等只剩最後兩人之時,方才察覺這好像是調虎離山之計。最後的兩人慾進小樓保護夫人,卻被突然出現的刺客纏住,情急之下只好以刀鞘砸向流彩和昭夏所在房間的窗戶,讓她們趕緊去看夫人。
隨後兩人繼續與刺客纏鬥,本打算活捉刺客,孰料對方十分滑手,身法也詭異莫測,兩人追到希言苑西牆牆角,只一眨眼,刺客就不見了。
刺客消失,兩人惟恐追查其下落反倒會踩中對方提前布置好的陷阱,便急忙回撤。正巧被引出侯府的幾人也在發現沒有危險後回來,互相一對,確定他們確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此計不僅是要害夫人,更是要害夫人一屍兩命。
而他們沒能提前察覺到危險,令夫人置身火海,最後更是靠都指揮使才將夫人救出,他們實在失職。
錦衣衛們稟報完,低著頭,靜候發落。
陳樾聽著,沒開口。
他眉宇壓低,眸色沉沉,難以形容的戾氣在其中升騰,他從未有哪刻如此刻這般鋒芒畢露,整個人好像一把閃爍著寒芒的尖刀。
有心算無心,棠袖今晚是臨時決定來的侯府,而他則剛好被王曰乾案拖住,在錦衣衛回不來。
好一出天衣無縫的計劃。
「我要回棠府。」
棠袖突然說。
她不想等大夫來了。
棠袖說完,最後再看了眼小樓。
小樓在希言苑裡坐西朝東,背面靠牆,也就是錦衣衛說的西牆。錦衣衛們被引走前,一直在小樓的東、南、北三面守著,據他們所言,卻是自從她和流彩昭夏三人進去後,他們就再沒見有別的人進去。
而流彩和昭夏在她睡著後就一直在別的房間整理物品,期間沒離開過彼此視線,錦衣衛們也可作證用刀鞘砸窗戶時,親眼看到了她們兩個同時推窗露面,且那麼重的花梨木柜子,也不是她們中的誰能不發出聲響就去挪動堵門的。
如此,就只有……
「你記得去密道看看。」
臨出江夏侯府時,棠袖對陳樾說了這麼句。
陳樾沒應聲,只一下攥緊她的手。
顯然,他也猜到刺客恐怕是通過西牆牆角的密道,方進入小樓縱的火。
即刺客是從宮裡來的。
坐上馬車,看棠袖哪怕遠離了江夏侯府,也仍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完全沒有逃過一劫的慶幸與後怕,陳樾沒說什麼,只低聲吩咐調來更多錦衣衛,務必確保之後不論是調虎離山之計還是這這那那各種計,剩餘的人手也足夠保護好她和孩子。
深夜的北京城萬籟俱寂,馬車很快便在棠府前停下。
棠袖此時回來,叫棠府上下很是慌亂了陣。
尤其棠東啟,他知道棠袖是為了避嫌才不顧天黑就去江夏侯府,結果這大半夜又突然回來,他直覺有異,小心翼翼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棠袖看他一眼。
陳樾也看了他一眼。
棠東啟被看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