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拿出一張紙,提起字來,許久喊道:「鄭重陽,滾進來!」
鄭重陽連忙弓著身從門外「滾」進來了,低頭哈腰:「皇上可有什麼吩咐。」
「你過來。」狩元帝朝他勾勾手指,惹得鄭重陽迷糊起來,指了指自己:「奴才?」
狩元帝點點頭,鄭重陽只得一步一步走上去:「皇上您這是在寫什麼?」
狩元帝望著紙上的字若有所思:「你說,容華這個位分,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容華?這一聽就是給誰準備的,確實有些高了,但鄭重陽瞧著,皇上不像是想聽真話的樣子,擠眉弄眼道:「後宮裡頭,一半的娘娘都還沒有這個位分高,是有些高了,但不至於太高。」
狩元帝瞧了他一眼,鄭重陽立馬賠笑臉:「皇上這是想給葳蕤姑娘一個位分?葳蕤姑娘知道定是要樂瘋了!」
「她,樂瘋了?」狩元帝哼了一聲,對一個宮女來說,初封就這個位分那簡直是天大的福氣,可葳蕤不一樣,狩元帝敢說葳蕤想要的絕不止這些。
一想到這裡,他又不滿了,把手裡的紙揉成一團扔下去:「誰說朕要給她位分,她不是想當宮女嗎,那就繼續讓她當著吧。」他一堂堂天子,給人恩賜還要看人臉色,真是不可理喻。
鄭重陽看看皇上又看看地上那團紙,實在是不理解:「若是皇上覺得這位分太高,那封她個貴人答應的不就成了,葳蕤姑娘若是知道了,定是開心的。」
見皇上冷颼颼的眼神看過來,鄭重陽立馬閉嘴了,可還是挨了一腳。
「滾出去。」
鄭重陽連忙溜了:「嗻!」
狩元帝坐下,揉揉太陽穴,他是不想給嗎,他是被一個小小宮女給拒絕了,他從小在陰謀詭譎中長大,人想要什麼,一說話他就能知道,若是旁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裝腔作勢,演戲糊弄,他早就給打出宮去了,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葳蕤是想要位分,但這不代表她貪婪,她只是太害怕,她受過太多傷害,膽戰心驚,就如同他小時候一樣。
他一面覺得,不該滿足她如此強烈的私慾,可一面又覺得,除了位分,她什麼也沒有,即便是容華,對於宮女來說高不可攀,可在後宮之中,卻毫無威懾力。
狩元帝一扔筆墨,算了,先讓她在太極宮呆著吧,後宮烏煙瘴氣的,橫豎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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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女官說葳蕤是縮頭烏龜,這還真沒說錯,葳蕤剛入太極宮時,確實對後宮避如蛇蠍,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一宮女,遇到後妃要為難她,她毫無反抗之力,也就梅麗儀倒霉,那日撞上了皇上,要不然隱晦的手段多著呢,就說傳說中惡毒的刑罰銀針入體,將銀針鑽入體內,尖利的針順著血管游遍全身上下,最終刺穿肺腑,在尖銳的痛楚中死去,多麼絕望。
如果可以,葳蕤當然願意在太極宮當一輩子縮頭烏龜,只可惜一味地躲藏並不代表安全,前有張女官虎視眈眈,後有段婕妤齊貴嬪群狼環伺,在太極宮心驚膽戰還不如主動出擊。
正好今日無事,有人獻上了些新佛經,皇上讓鄭重陽將佛經送去寧壽宮,這不是什麼大活,每月總有兩次,也見不著太后,更別提賞賜了,葳蕤便主動領了活。
鄭重陽恨不能揉揉眼珠子:「您,怎麼能讓您幹這種活呢。」
葳蕤接過佛經:「總管若是不放心,就割愛讓小得子陪著我,要不然皇上不想見我,整日悶在這太極宮,也太過無聊。」
「哎呦,這說的什麼話,」鄭重陽眼珠子轉了又轉,心裡納悶這葳蕤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就她去後宮,那真是羊入虎口,不過要是小得子陪著,倒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后妃總得給太極宮的人幾分面子,「小得子,那你照顧好葳蕤姑娘,速去速回啊。」
小得子鞠著躬:「好嘞,您放心師父。」
寧壽宮在東六宮邊上,從太極宮出去,穿過景運門,繞過齋宮與奉先殿,再穿過皇極殿,便能到寧壽宮,一般來說不會路過妃嬪們常去的幾處地方,因為太后喜歡清淨,這一路上也並沒有什麼人,加之不是什麼急事,兩人走的,還聊了兩句。
「小得子,你是什麼時候入宮的?」
小得子撓撓頭:「我啊,那都十年前的事了,記不太得,就記得家里飯都吃不上,爹娘說帶我去好地方,再醒來就在宮裡頭。」
「那你還和家人有聯繫嗎?」
小得子神色黯了黯:「沒了,早沒了,唉,我也算是還了養育之恩,在宮裡熬了這麼多年,萬幸遇到了鄭總管,好心收我為徒,不然說不準還在哪個犄角旮旯作苦役呢。」
葳蕤還沒來得及說話,轉角衣角翻飛,小得子立馬就低頭了:「奴才參見鄭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