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願賣身妥協,也不願逃離蘄州——她心中明白,這一走再難回來,怎能齊弒母之仇不顧?
哪怕後去行坑蒙拐騙之事,她挑的也儘是些富足之人,失了銀兩固然可惜,但同路之下,蕭小河並非惡人她也看來眼裡,不可能此時眼看著他去送死了。
「鬆開我!」蕭小河叫喚著,李尋梅的力氣出奇得大,她雖不至於掙脫不開,但也要費七分的力氣,「你定是給我掐青了,不信鬆開看看。」
「我才不上你的當!」李尋梅拖著蕭小河就要向下走,「速速同我走!」
「我有冤屈要見任大人,你快些鬆開,莫要耽擱正事兒。」蕭小河口上著急,底盤卻十分穩固,未見絲毫被拽動的現象。
「你這後生,莫要倔了,快隨李姑娘一同離去,跟著她逃,定有活路!」有眼尖的認出了李尋梅,忙大聲勸著蕭小河道。
「是啊!你這般對府衙的護衛,任纘祖定不會放過你!」
「逃罷,逃罷!」
「休,休想逃!」門口幾個護衛如夢初醒般叫道,幾人跑上前來,將蕭小河與李尋梅死死圍住,臉色又驚又懼,皆是強撐著的模樣。
對方可是李尋梅,儘管如今失了勢,如喪家之犬,但那身功夫可不會消失。
李尋梅不屑地輕笑了一聲,她壓根未把對面幾人放在眼裡,為了扮演鬼魂,她的劍並未隨身帶著,只好拔出蕭小河的佩劍。
她單手持劍,另一隻手負在身後,拔劍同時退後半步,後腿微微弓著,目光直向劍尖,眼神忽換了個人般銳利如鋒,不見絲毫先前的譏弄,全心全意都在劍上。周圍一股劍勢從空而起,凝匯在李尋梅周圍。
「不愧是正道宗家傳人,與野路子就是不同,這架勢都比旁人有氣勢得多。」蕭小河驚喜道,這動作、氣勢,她也要學下來,無論身手如何,這般風度就夠人學半輩子了。
「不過——」蕭小河頗為遺憾道,「不能親眼看你打飛他們了。」
「嗯?」李尋梅未聽懂蕭小河之意,蕭小河笑著按下了她的劍,示意她回頭看,
未等李尋梅回頭,周圍是一片倒吸涼氣之聲,她暗道不好,一回頭,果真看見一群身穿鎧甲的府兵簇擁來,中間的,正是含笑的任纘祖。
方定帽方正地立於任纘祖會頭頂,他一身大紅官袍,臉上攜著心有成足的笑容,大步向門口走來
「本官聽聞有人敲鼓鳴冤,你有何等冤屈,儘管道來!」任纘祖沉聲喊道。
「我要狀告蘄州知府任纘祖欺天罔人、傷化虐民,安定縣劉縣令,翰林院陳學士羅織構陷,讒害中正之人,與任纘祖插圈弄套,罔顧王法!」蕭小河故意將語速放慢,每個字都清晰可聞,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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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眾人皆被蕭小河的大膽與忤逆之詞嚇得立在了原處,李尋梅也未曾想蕭小河會不加以任何修飾鋪墊,在任纘祖前說的如此明了,她表情複雜地望了蕭小河一眼。
比起對方,自己似乎過於軟弱了,連替母親尋仇都瞻前顧後,猶豫不決,這並非武學者應有的態度。
青年不過一屆縣官,就敢對任纘祖如此,那不光是賭上了大好前途,更是賭上了性命,一股敬佩之情從李尋梅心中油然而生,她輕輕嘆了口氣。
能將這番話大義凜然地說出,就算死,也是死而無憾了。
視死若生——這方是武學精妙所在,想必也是娘想要自己達成的境界。
李尋梅已暗下決心,若是情況不妙,就算拼了她的性命,也要將任纘祖斬於劍下,無論生死,都算替娘和蘄州百姓了了一樁愁怨。
任纘祖並未到蕭小河身前,而是停在了數十步之外,百姓們怨毒的目光送不到他的面前,而他的聲音卻清晰無比地傳至衙外。
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趣地問道:「劉縣令當真是死性不改,又派你前來。」
「那本官可要問問你,你說的本官欺壓百姓,可有證據?你又說本官同陳大人勾結,可有證據?」任纘祖含笑的聲音傳來,似乎在嘲諷蕭小河的不自量力。
「任大人究竟有無欺壓百姓,料皇恩之下,各位大人必徹查清楚,到時人證物證俱全,任大人無需口頭抵賴。」蕭小河與任纘祖相隔對著,二人皆看不清對方面容。
任纘祖料定蘄州如銅牆鐵壁,里外皆是他的人,無人有能耐將消息傳出,連來自京城,陛下親封的陳元一都沒有法子,他做事又素來猖狂,所留證據定是不少。
不說證據,就看著蘄州城內的百姓,也足夠他吃上一壺。
蕭小河剛欲繼續開口,任纘祖就不耐煩地打斷道:「如此說,你便是絲毫證據也沒有就敢在狀告本官,真是好大膽子!」
蕭小河的出現倒真將任纘祖嚇了一跳,他本以為對方是拿捏住了什麼把柄,未曾想只會扯扯嘴上功夫,劉縣令滿身書生氣,手底下的人也都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