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徐辭言看她搖搖晃晃的樣子,心下一緊,兩下跑過去把她扶住,才看向灶旁的另一個婦人。
那婦人長得頗壯,腰前繫著粗布做的圍裙。看見徐辭言出來,眼神詫異,「言哥兒,能起來了?」
徐辭言想了想,露出個笑來,「二嬸子。」
原主自病了以後,大多數時間都是養在屋裡,少見天日。也因此,徐辭言面色蒼白,往日裡看上去有些糜頹,只是今日被那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睛一襯,顯得人也精神了不少。
徐二嬸心底咋舌,前幾日徐家鬧那麼一出,他們自然是知道。她和徐家二叔還想著怕是熬不住了。
不料今日一看,竟是大好了。
「好了好啊,」徐二嬸心底也高興,連忙把手裡抱著的一捧野草放到灶上,圍著徐辭言上下打量一番,眉心一稍,「你二叔昨日上了山,給你們扯了點這藥來,就是前兩天說的那種。」
她指了指灶台,虛虛比了一把,「你娘不在,出岫你就記著,這麼一把,洗乾淨以後放三大碗水熬了,剩一碗的時候給你哥熱熱的喝了!」
「別心疼,過兩天吃完了,又讓你二叔上山找。」
「哎!」徐出岫脆生生的應下來,聽見徐二嬸後面的話,又有點不好意思,感激地朝她笑笑。
前幾日剛秋收回來,徐家村的穀子都還在各家裡儲著。今日日光正好,徐二嬸也忙著回去曬穀子,說完了就興沖沖地走了。
徐辭言兄妹倆把她送出了門,走到房頭徐二嬸回頭看了一眼。徐家破舊的大門裡兄妹倆瘦猴一樣的身板,相互扶著進了屋。
她一時有些唏噓,徐家這情況。他們這些親戚看在眼裡也不是不急,但這年頭,誰家裡也不好過。他們最多也就能給人送送糧食幫幫忙,更多了,就做不到了。
「家裡還得有個男人撐著啊,」徐二嬸搖搖頭,「言哥兒好起來了,徐家的日子就好過點了。」
……
院子裡頭,徐辭言站在一邊,看著徐出岫手腳麻利地攪了攪鍋里的粥,又抱著那捧草到院子角落裡準備洗。
徐家家裡本來有些值錢的家具的,只是後來為了治病,林氏把能當的東西都給當了。眼下家裡就屋裡的鋪蓋床、幾件薄衣服兩床薄被褥,兩把瘸腿條凳、木頭挖成的小盆小桶和一口小鍋。
徐辭言往灶里看了一眼,說是粥,那實在是折煞粥了,稀飯都比這鍋東西濃點。大半鍋水裡淺淺沉了一層白米,和米湯差不多。
前幾日他病重,林氏怕他熬不過去去了,慌忙取了大把米熬成米油給他灌下去。哪怕昏昏沉沉的,徐辭言也記得那種醇香的滋味。
眼下聞著這稀薄的米味,身體自動回想起來,忍不住咽兩口唾沫。
徐辭言強忍著把草蓋蓋上,心底嘆了口氣,家裡的米大多就進他嘴裡了,林氏母女倆一日裡就吃這點東西,怎麼能行。
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倒了。
他走了兩步,蹲在徐出岫旁邊,「我和你一起洗吧。」
「哥,」徐出岫動作不停,不贊成地看著他,「你才剛好點,別碰冷水了。」
徐辭言也不固執,他若是再病了,這家裡可真是沒有希望了。但也沒閒著,走到一旁的井邊準備拎桶水。
徐家的井是徐父考院試那年挖的,多虧有這口井,林氏才不至於挑著擔子去村口挑水。
前世徐辭言也挑過水,他把袖口一挽,動作熟練地把小桶往裡一丟。哐當兩聲,木桶晃晃悠悠沉下去,灌滿了水,吊在井壁上。
徐辭言用力一拉,沒拉動。?
他有些愣怔,眨了眨眼睛,咬著牙再用力一拉。這木桶聽話地往上一蹭,還不到一米,又啪嗒的掉了回去。
滿滿的一桶水四濺,桶壁砸在水面上,晃起一陣陣的漣漪來。
徐辭言:「…………」
「噗嗤!」徐出岫剛好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噗嗤笑一聲,接過桶繩來,「哥,你歇著吧,我來。」
她力氣顯然比徐辭言大多了,輕鬆地一用力,那桶水就乖順地被她拎了上來,倒在木盆
里。
尷尬,真尷尬。徐辭言嘆了口氣,他現在這身體,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了。
第2章 鼠麴草 掙錢
再過上半個時辰,林氏就從外面回來了。
一進院子,她就看見女兒蹲在地上把東西鋪在大葉子上曬著。再一看,徐辭言也蹲在一旁,守著兩個板凳不知道幹嘛。
「言兒?!」看見兒子能下床了,林氏心下一喜,連忙走過來摸摸他的衣服,才狐疑著問,「你這是在……修凳子?」
「這兩長凳瘸了腿,娘繡花的時候不好坐,出岫站在上面也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