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少郎手裡捏著紙,面上一陣青白,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文章寫得要好,不然縣令也不會在下面誇讚其文渾然一體,神完氣足了。
但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想罷,蔣少郎一把把紙張一甩,嗤笑一聲,「不愧是破落戶出來的,用筆如此簡陋,不得門面!」
「想來是買不起好書看罷!」
「…………」
這話一出來,圍著的一圈人表情都變了。
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
通攬這篇文章,被石縣令著重圈注起來的都是語言平實但餘韻深長朗朗上口的那幾句,顯然這位新來的石大人是喜歡這種不尚雕彩的文風了。
君不見最未的點評處,縣令還夸徐辭言言辭精當,議論高明麼!
這蔣少郎竟然說這不好?!
同窗都懷疑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連這般淺薄的意思都不能摸索明白,明年縣試,蔣少郎真的能過麼?
他平日裡吹噓的文采一流,就是這麼流的?
別是哄他們的吧?
第16章 身世 血海深仇
經過這麼一遭,徐辭言的名聲在祁縣學子間算是真正響起來了。
別人再提起他家,除了死去的徐舉人,還都記得有這麼一個年紀雖小卻肖父一般頗有才華的少年郎。
「今日多謝陳兄關照。」
被人簇擁著走出茶樓,徐辭言笑意真誠,對著陳鈺鞠了鞠手。
若非陳鈺精心為他經營,徐辭言今日的事怕是沒
那麼順利。
「哪裡的事,」陳鈺嗨了一聲,笑眯眯地擺擺手,「徐弟寫的文章,縣令大人勞心勞力給的建議,我不過是沾了徐弟的光,做點小事罷了。」
兩人相視一笑,徐辭言捏著袖裡新得的帖子,轉身告別離去。
在這個時代,有才名是非常重要的事,今日文章一露面,就有人給他遞了文會的帖子。
等到參加了文會,徐辭言也算是徹底打入祁縣學子的圈子了。
等到日後結保、赴考等事也會順利得多。
徐辭言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疾呼。
「小郎君慢步!」
「嗯?」徐辭言扭頭,對上了茶樓掌柜笑眯眯的一張臉。
那掌柜三兩步走上前來,笑容真切,「多日不見,不知小郎君是否還記得我啊?」
「泉香樓在祁縣有如此雅名,小生自然對掌柜印象頗深。」
徐辭言也笑笑,說來也巧,這泉香樓就是他第一次進城找活時願意要他的那家酒樓。
雖然礙於各方考慮徐辭言最終沒去,但這泉香樓還是給他留下不少印象。
「不敢不敢,」掌柜笑容越發熱切,抬手遞上來一個漆盒,「今日店裡小廝也抄了份徐公子的大作。
我心裡想著,怕是縣裡的其他讀書人也想來看看,就想著讓小廝給文章貼樓里,借花獻佛。」
「這是好事啊,想來石老爺改著文章也有著提點縣裡書生的意思。」
徐辭言笑著接話,一下子懂了這掌柜的來意。
真是個人精。
徐辭言不由得感慨兩句,今日茶樓里這麼多人都抄了文章,早晚會流傳出去,他還能讓人一份都銷毀不成?
但凡敢獨占這篇文章,不說祁縣學子,石縣令對他的印象就會跌落谷底。
得罪了父母官,他還想考過縣試?做夢!
掌柜自然也明白這道理,偏他還要來問徐辭言的意見,光是這態度,就讓人心裡舒服。
掌柜見他眼裡閃過一絲明悟,心下也不由得感慨一句。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他把漆盒往徐辭言手裡一塞,露出點難為情的意思來,「到底是沾了徐公子的光,無論如何,這禮物還請徐公子收下。」
「不是什麼值錢物件,都是些讀書人用的,還請徐公子切莫推辭,不然夜裡醒來,我這老臉都是要羞紅掉的!」
話說到這份上,徐辭言接過盒子略微打開一看,卻是都是些筆墨紙硯的東西,也心領神會地收下。
「那便多謝掌柜好意了。」他笑著行禮。
「哪裡哪裡——」
看著徐辭言遠去的背影,掌柜也頗為自得。
他今日翹首以待地等著看看是哪位大才被縣令老爺選中了,沒想到走進來的竟然是這位。
掌柜可清晰地記得,徐辭言當初可是來他們樓里找過工的!
對有些讀書人來說,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掌柜混在人群里,聽著那些平日裡自持清高的讀書人對徐辭言誇了又夸,冷汗流了一地。
萬一徐辭言日後想起來,對他們茶樓心有戚戚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