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為這一次並未隔那樣久,還是戚聞淵終於開了竅,夜裡雖是叫了三次水,但今日晨起時,珈寧身上還算是舒坦。
只是下床之時被屋外的雀鳥勾了神,右腳踏空、險些絆倒。
戚聞淵趕忙伸手去扶住她:「夫人當心些。」
「多謝。」珈寧攏了攏散在身後的長髮。
「此去二十日,夫人在京中還請當心些。」
戚聞淵今日也不說什麼要溫書了,換好官袍,便站在妝檯邊上等著珈寧梳妝。
珈寧嘴中還含著一枚杏脯,說起話來有些含糊:「我又不是傻子。」
「府上若是有什麼夫人拿不定的事情,寫信給我便是。」
珈寧並不答話,下巴卻是輕輕點了兩下,顯然是記在了心上。
戚聞淵又道:「我記得過上幾日夫人要去楚閣老府上?」
珈寧頷首:「楚家娘子生辰,前些日子已將帖子送來了,我和侯夫人一同去。」
戚聞淵道:「夫人少飲些酒。」
珈寧將口中的杏脯吞了,語帶不滿:「世子都離京了還要管我?」
戚聞淵想起那日賞花宴後珈寧嬌嫋不勝的模樣,冷聲道:「到底是旁人府上。」
珈寧撅了撅嘴,只覺這人天光一亮便翻臉,著實是好生討厭:「總歸不會給你丟面。」
「我並非這個意思。」
珈寧還帶著起床氣:「那你是什麼意思?」
戚聞淵一噎。
只得道:「若是飲多了酒,到頭來還是夫人自己頭疼。」
「我有分寸的。」
言罷,便低頭擺弄起妝奩中的手鐲,低聲與身側的織雨道:「哪一隻好看?」
織雨指了指一隻金胎穿珍珠手鐲。
珈寧眸光一閃,輕咳一聲,朗聲道:「那個,你覺得哪只好看。」
戚聞淵回過頭來,本是想說夫人戴哪只都好看。
也不知是怎的,卻是想起珈寧那句「都喜歡,那便是都不喜歡了。」
他往前挪了兩步,仔細打量一番妝奩。
最後指了一串的珊瑚豆手串。
嫣紅之中帶了三分橘色的珊瑚豆,艷麗之中又藏了些跳脫,正是適合珈寧。
珈寧低頭輕笑一聲,又去妝奩之中尋了一支翡翠珊瑚蝴蝶簪:「就選這串吧。」
復想起自己今日本是想打扮得素淨些的,一時有些糾結。
終究還是愛俏之心壓過了戲癮。
只見珈寧抿了抿唇上的口脂:「那衣裳也換那身銀紅色的。」
她都起大早去送戚聞淵了,已經做得很多了。
什麼一身素色、什麼不簪金佩玉、什麼淚眼婆娑……
珈寧光是想想就覺得身上一陣惡寒。
她演不出來。
還是算了。
待到夫妻二人行至城門,戚聞淵又交代了珈寧幾句,無非是讓她在燕京城中多多愛惜自己、莫要受傷生病之類的。
珈寧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只覺這人真是愛說廢話。
等到時辰差不多了,珈寧總算是說出了那句她在心頭默念了許多次的話:「世子會掛念我嗎?」
她饒有興味地望向戚聞淵。
哪知戚聞淵卻是頗為鄭重地點了點頭:「會的。」
倒是讓珈寧愣住了。
這與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人這幾日怎麼像是轉了性一樣?
珈寧耳邊一紅,瞥了一眼巍峨高聳的城門,恰好此時有風吹過,惹得城上的旗幟獵獵作響:「那你就掛念吧。」
「夫人,保重。」
珈寧仍舊低著頭,專心打量著自己鞋履上的海棠花,瓮聲瓮氣道:「說得像是再也見不上面了一樣。」
戚聞淵雖不信鬼神之說,卻也是眉頭一皺:「慎言!」
珈寧努努嘴,臨到戚聞淵轉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復又從荷包中翻出一枚平安符,直愣愣塞到戚聞淵手中:「這是我阿娘之前去雞鳴寺求來的,比京中的寺廟要靈驗些。」
戚聞淵沉聲道:「多謝。」
「謝我母親就是,她當時就說是給姑爺求的。」
「也多謝……泰水。」
珈寧腹誹,岳母就岳母,說什麼泰水,文縐縐的,好沒意思。
此時已是巳時三刻,天光大亮,晴空一碧如洗。
春末夏初暖和的日光包裹住並無多少離愁別緒的夫妻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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