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心中稍安。
徐氏:「聽三娘說,世子平日裡忙得很, 這還專程來江寧一趟, 著實辛苦。」
戚聞淵:「夫人陪我南下,更是辛苦。」
徐氏含笑道:「她那是饞家中的吃食,念著她那隻狸奴呢。」
戚聞淵:「夫人喜愛狸奴?」
謝大哥插嘴:「尤其喜歡白色的。」
戚聞淵若有所思。
他還以為夫人喜歡嘰嘰喳喳的雀鳥。
徐氏又道:「方才三娘還派人來說, 世子今日定是還沒來得及用夕食,她特意讓小廚房備了些, 一陣就送去你們院子。」
戚聞淵心中一盪, 而後沉聲謝道:「麻煩岳母了。」
徐氏莞爾:「也多虧了三娘提起。」
就著這幾句話,謝大哥說起珈寧喜愛的吃食。
戚聞淵安靜地記下——有幾味是那位許廚娘常做的, 還有幾味是他未聽過的。
也不知是不是許廚娘並不會做?
聽聞燕京城北的一間酒樓來了個江南廚子, 回去之後可以去嘗嘗。
侍女又來添了一輪茶水。
戚聞淵借著飲茶的功夫瞥了一眼廊下。
他瞥見了一抹紅。
今日他尚未見過珈寧,並不知曉她究竟穿的什麼衣裳, 但也不知是為何,他就覺得那抹紅是珈寧的裙擺。
他放下手中溫熱的茶盅, 理了理衣擺以及腰間的玉佩。
而後又以茶盅中的茶水為鏡,扯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來。
謝大哥本還想問戚聞淵幾句學問上的事情, 卻聽得廊下侍女通傳,說是兩位小姐到了。
花廳中一眾人都往廊下看去。
戚聞淵混在其中, 並沒有人會注意到他整個身子都側了過去。
少女發間的步搖輕響了兩聲。
最後一線紺紫色的夕照混著樹梢上凌凌的月光一齊落向花廳。
庭院之中有風,穠麗的光線中還裹著一瓣被吹落的秋海棠。
身穿朱紅色織金襖裙的少女在夕照的映襯下、施施然行至花廳,裙擺間曳出若有若無的花果香氣。
戚聞淵捏著紫檀圈椅的扶手。
手心有些濡濕。
她今日用的口脂比平日裡都更艷麗,像是含著一整片春天。
戚聞淵滾了滾喉嚨,恍然間只覺珈寧手中握著一把細絹紈扇。
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大婚那日,她握著紈扇的手也如如今的他這般嗎?
他看向幾日未見的妻子。
她也回望過來。
二人四目相對。
花廳之中尚還坐著兩位長輩以及珈寧的兄長,珈寧身側還站著珈宜。
若是往常,戚聞淵定會當即看向別處,待珈寧行至花廳正中之後再沉聲喚一句夫人。
但他今日只想好好看看她。
眾目睽睽之下,他用目光與她接吻。
從她高高盤起的髮髻,吻向她繡著芍藥的鞋面。
她先見過了雙親與兄長,這才往他這一側行來。
咚!咚!咚!
他的心跳得很快。
她的腳步卻很慢。
她幾乎是隨著庭院中綿軟無力的秋風,慢悠悠地盪到了他的身前。
珈寧喚道:「世子。」
戚聞淵終於回過神來。
他坐正身子,斂眉道:「夫人。」
珈寧在戚聞淵身邊的空位坐下。
她身上的花果香氣直往戚聞淵的衣袖裡鑽。
珈寧將身子傾向戚聞淵那側,低聲道:「世子等了我一刻鐘了罷。」
戚聞淵:「沒有那樣久。」
珈寧抿唇,偷偷摸摸地戳了戳戚聞淵的手臂:「餓不餓?」
戚聞淵:「還好。」
珈寧瞭然:「你果然是只隨便吃了些點心?」
戚聞淵啞然。
其實他今日連點心都沒怎麼用。
這兩日他心中掛著事,沒什麼睡意,也沒多少胃口。
珈寧蹙眉,剜了他一眼:「你也不能光忙公事,就不掛著自己的身子罷。」
後面幾個字的聲音稍微大了些,驚動了上首的徐氏。
徐氏:「怎麼了?」
珈寧努努嘴:「和世子道歉,我來遲了。」
徐氏笑道:「我們三娘還有知道自己來遲的時候?」
初夏之時她還擔心珈寧並未長大,如今一看……
方才二人那旁若無人的對視,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也好。
他們能和和美美的,自是再好不過。
戚聞淵穩重冷肅,珈寧嬌氣爛漫,瞧著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如今看來卻像是一凹一凸的兩塊木板,恰好能拼在一起。
珈寧赧然:「我是說……噯,總之,你們已經見過面,我先帶世子回去了?」
早知道她方才不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