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跟著外婆長大的,吃住都在一起,所以陸時不曾收到過外婆給的壓歲錢,陸時在過年時也甚少說過吉祥話。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陸時長大了,懂事了。
因為相依為命,相處得太近,彼此生活的千瘡百孔都一覽無遺。
外婆是那時候在大雨中,唯一給陸時撐傘的人;在生活的風雨里,唯一給陸時撐腰的依靠。
工作後,陸時每周都會跟外婆打一通電話。外婆會勸他累的時候就下館子去吃;外婆會在他說不想結婚時,表示「這不稀奇,你不想結就不結」;外婆會在他待業在家冷不丁地給他卡里存一筆錢,表示「我這裡有個定期存款又到期了……」
承蒙歲月不棄,全憑上天垂青,得以外婆疼愛,方能蜷縮於紅塵之中。
陸時和盧希安說了聲,下班後就跑來小河直街外婆這邊了。本來盧希安也要過來的,後面工作上臨時有個會就沒過來了。
小巷裡,在門檻邊打盹地小黑狗突然站了起來,眼睛發亮,活潑歡快地朝陸時跑了過來,上躥下跳,汪汪地叫著,就像個天真的孩童。
夏日的午後,鳥叫和蟲鳴糾纏著瞌睡蟲,不能讓人任性睡去。好在,外婆坐著搖椅,拿著蒲扇,扇出似有若無的微風,那種有節奏的清涼能驅趕一切的噪聲。
外婆一看見陸時踏進小賣部就站了起來,外婆沒想到陸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抱一下,抱一下!外婆,都好好的,快抱一下!」陸時的眼淚唰地一下子奪眶而出。
外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兩個人抱在了一塊。
鬆開後,陸時開口道:「外婆,我給你剪頭髮吧。」
外婆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結果,陸時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把外婆的頭髮剪得像梯田一樣,一梯一梯的、一層一層的,外婆卻一句嫌棄的話也沒有說過。
陸時還樂呵呵、傻兮兮地跟外婆講:「外婆,你出去之後可千萬別說這是我給你剪的頭髮呀。」長大了,還是剪成這樣,陸時自已也覺得好丟臉。
外婆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已,憋笑道:「你這還是小學生的手藝呀,沒有一點點長進。」
接著外婆掏出手機讓陸時幫她刪微信好友。
「為什麼要刪呢?」 陸時好奇地問道。
「那個劉奶奶她去世了,就不留著了唄。」 外婆的回答帶些酸楚。
這一晚,陸時睡在了這邊。
老人家一般都起很早的。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悄悄溜進房間,外婆輕輕地推開陸時的房門,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她彎下腰,那雙布滿歲月痕跡的手微微顫抖著,生怕驚擾了陸時的夢。她將碗輕輕放在床頭柜上,然後用她那溫暖而略顯粗糙的手背輕輕撫摸陸時的額頭,眼中滿是慈愛。隨後,她輕手輕腳地關門離去,只留下粥香與愛的餘溫。
醒來後,陸時看到床頭柜上的小米粥心裡暖暖的。洗漱完,喝完粥,陸時便去工作了。
周末,本來是說好陸時和盧希安兩個人一起過來看外婆,可無奈陸時患上了流感,故盧希安一人只身前來。
外婆神情嚴厲地責備著:「小時怎麼感冒了?你嘞,感覺咋樣?」
盧希安笑著打馬虎眼,說:「流感,流感。沒什麼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沒事。」
外婆當即厲聲說:「還流感,流感怎麼沒找上我。」
盧希安找補道:「我倆會好好照顧自已的,讓流感像害怕外婆一樣也不敢招惹我倆。」
在生病這件事上,前一日亂吹牛,後一日總會立即得到應驗。周日早上,外婆在三個人的群里發的消息,說:「昨晚沒睡好,冷,頭痛,咽痛,肚子痛。」
陸時休息了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和盧希安早早就去外婆那邊了。
巷子裡的狗熱得直吐舌頭,喘氣聲粗得像個六七十歲的老漢。
倆人一進門,便看見外婆額頭上貼著白色的退燒貼,眼神呆罔,雜亂的銀髮襯著黝黃的皮膚更煞氣色——一副病老人模樣。
這邊停電了,一行人悶在屋裡,悶熱的低氣壓不一會兒就讓倆人汗流浹背,眼角沒有停下過流汗。整個屋裡只有一把蒲扇可以搖,陸時拿起來扇風,熱得開始搖自已的A4紙。
簡單和外婆聊了一下情況,倆人就扶著外婆去醫院了。
醫生說外婆需要留院做個全面檢查,老人家還是謹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