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我聽到了輕微的袍角翻動的聲音,是你朝我的方向走來了,你手裡提著馬燈,那盞印有水仙花的馬燈。
我看見了你身上那被天使駐足過的痕跡,你擁有我最喜歡的模樣;我艷羨你擁有最有趣的靈魂,時而天馬行空肆意暢想;你是我朝暮間的夢,是永遠閃著光的明亮。
在灰色的霧氣中煢煢踽踽,腦海里翻湧著你努力成長的經過,最後不由自主地迎上你堅定的步伐,踏在夜露深重的草原上,將營帳拋在身後,斗篷與背包這類束縛物消失了,赤裸和你相擁在一起,零距離感受著你的氣息,在你的身上找到了未來的味道。
不知何時就連我那早已被燃燒過盡、氧化發黃、枯燥風化的心也盛放出了一朵淡黃色的水仙花,香氣既幽且馥,縈袖不去……
謝謝你,向我走來的小男孩,陪我到現在的大男孩,我此生永遠的男孩,愛你!
現在,我只奢望餘生能久一點,再久一點,這樣才能陪你久一點,再久一點……
寫完,盧希安把信紙折成了水仙花的模樣,放進了一個精緻的中式木匣子裡,那個裝有用木頭雕刻而成的銀杏葉的木匣子裡。
或許,造物者水仙自誕生起,便策劃了這場名為救贖的邂逅。
七年後的一個秋日,陸時在發現了這段文字。
不過,是在他整理遺物時發現的。他看到了藏在那朵水仙花里的話,也看到了那片被珍藏的木雕的銀杏葉。
現實生活里沒那麼多奇蹟,七年後,盧希安膠質瘤復發,病逝在他最喜歡的秋天,有著滿樹滿樹的金色星星的秋天。
時間倒回到盧希安寫下這段文字的前天傍晚。
言燦森剛走出寫字樓到達地鐵站入口準備候車回家,蘇南發來一條微信:「晚上去永慶街吃米粉吧。」
等言燦森到達這條古色古香的街巷時,看見蘇南正在一家飲品店門口打電話。
正是盧希安打來的電話,通話結束後,蘇南給對方推了一位年輕能幹的牙醫的微信名片。
這家飲品店由一對拉拉情侶所開。今年,她們搬離了上海,回到杭城創業,特意選在永慶街開了這家店,做起了「日咖夜酒」的生意。
幾人的雷達紛紛響了,互相搭訕認識。
「可以叫我Leila,我女朋友叫Jennie,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了。」
「我叫mack,我男朋友叫pinky,下班來永慶街這邊吃粉。」蘇南回道,這是他們初識時在咖啡發燒友群里的暱稱。
「有一次我們一起騎電動車帶小狗過江玩,橋上車多,巨大的噪音嚇壞了小狗,導致它跳車一屁股趴在泥潭中不肯再走。是Leila不怕髒,抱起小狗在懷裡溫柔耐心地安慰、鼓勵它,讓它又有了出發的勇氣和力量。」Jennie笑著說道。
Jennie留著一頭利索的短髮,穿一件素白的t恤配高腰裙,外表看起來和那些直女並無二致,只不過言談舉止間,還是可以窺見一點點男孩子的英氣。
「pinky喜歡哲學,我喜歡運動,我們兩個都是咖啡發燒友……」
我們之前都在上海工作,我在GG傳媒、出版、網際網路等行業有工作經驗,在營銷和GG上有經驗,Jennie有做網際網路的運營管理經驗。」
「我在教育機構工作,mack從事體育運動行業。」
「難怪你男朋友身材這麼好,你吃挺好呀。」
……
在聊天中,言燦森得知Leila是為愛奔赴杭城,和伴侶來到這裡創業定居,他很欽佩她的這種選擇和勇氣。杭城對她而言,是一座相對陌生的城市,她仍在慢慢熟悉和了解。
一開始,幾個人只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後來慢慢熟悉了。
原來,Jennie的家裡也是上演著逼婚大戰。
……
寧靜的夜晚,電話那頭蘇爸的無奈嘆息,蘇媽的哭泣抓狂,清晰得可怕。
催婚催生魔咒仿佛就是唐僧口中的經訣,令蘇南痛苦不堪。最近,蘇媽動員所有親友對他催婚,我不時接到一些十幾二十年不見面的老鄉來電,他們說受到蘇媽的委託,打電話來催其結婚。
甚至,蘇媽時常背著蘇南在景德鎮家裡蘇南的房間去偷拿他穿過的衣服,去找各路神婆道公做法事,妄圖讓他們「顯神通」,以保老蘇家香火得以延續。
蘇媽,一個手胼足胝的社會底層女性,在她幾十年的人生潛意識裡,終是覺得同性戀是不可取的丟人現眼之事。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折磨她,就像在她心裡插針後用力扭擰,讓她多少個日夜裡,獨自痛哭哀嚎。多少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對她來說都是青霧瀰漫,陰霾,滄華,如此舉步維艱,無窮無盡的淒冷。
蘇媽知道她的眼淚無法令兒子改變現狀,故她和老伴退了一大步,現在只想要個孫子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