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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說不清。

喝酒的人常有,喝醉的人也常有,而喝醉了還清醒地承認自己喝了酒的人就不常有。

謝以看著他這副模樣,眼裡摻了笑,不禁聲音又軟和了一些:「你這是喝了多少,還認得我是誰麼?」

官周依舊望著自己的手,沒吭氣,過了一會兒,又悶聲叫了一句:「謝以。」

謝以怔住了。

剛剛還笑吟吟地逗人,突然就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官周半天沒等到他說話,抬起頭看向他。

目光自下而上掃過,對方突出的喉結上下攢動了一瞬,肢體也奇怪地透露出來一絲僵硬。

謝以動了動嘴唇,轉而叫了一聲:「楊木。」

「以哥。」楊木像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被人拯救,立刻馬不停蹄地從林杳身邊跑了過來,「怎麼了?」

「你們喝了多少?」謝以沉聲問。

「?」喝什麼?

謝以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沒看出來楊木有什麼不一樣,和官周一片緋紅的樣子截然不同:「你喝酒了麼?」

他現在懷疑,有人自己沒沾酒,騙了他家小孩喝酒。

楊木臉上緩緩滾過一串彈幕,滿臉都是問號:「我沒喝啊。」

謝以面對他,總掛著的那點含笑的模樣又回來了,只不過看上去很淡,總給人那麼點「糟糕藥丸」的訊號:「你帶他喝了多少?」

首先,哪來的酒。

其次,什麼叫「你帶」???

楊木張口就要為自己辯駁,然後……他閉上了嘴……

……

謝以背後,官周正睨著他,一雙眼睛分明清亮又有神,說楊木醉了都不可能說他醉。

就他媽像翻出來一套競賽數學題,他都能當場快速地寫出五種不同的解題思路。

那種眼神,盯得楊木背上起雞皮疙瘩,不僅危險,而且……陰沉……

楊木毫不懷疑,如果他敢說一個不字,明天就會有人找他秋後算總帳。

為了保住狗頭,楊木硬是把脫口而出的字音一轉:「我什麼時候帶他喝酒了——那當然,就在剛剛!我楊木,平時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看人喝酒,看著周哥喝酒,比我自己喝了還好受!」

「……」

謝以笑看著他,說了個「行」。

明明那樣溫和的眼神,楊木卻莫名地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剜了一眼……

操,好像……攤上事了……

遠處郁然林杳沒注意到他們的動靜,繞到電梯口發現這金玉其外的酒店,前幾天壞的電梯竟然還沒修。

郁然摸著樓梯間的門,另一手牽著林杳,揚聲知會了一句:「我們上去了,有事電話,明天見。」

楊木看了看郁然林杳,又看了看面前氣氛詭異的官周謝以,憑空生出一種前有狼後有虎的錯覺。

楊木短暫地糾結了不到兩秒,立刻決定投身狼窩,頭也不回地溜向他表哥的懷抱:「哥!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上去!!」

他們回來得不夠早也不夠晚,這個點,在酒店的人剛吃完飯休息在房間,不在酒店的大多還待在夜市,等著看活動表演。

楊木他們一走,大堂就靜默了下來,只剩官周謝以,和一個支著胳膊昏昏欲睡的前台小姐。

謝以收回視線,一回頭,正好對上眼前人那雙淺色的瞳仁。頃刻間,上面便籠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看起來醉得不輕。

謝以快速地回憶了一下回來路上官周的狀態。

走得穩不穩?腿腳軟麼?走的是直線麼?

有些東西一仔細想了,各路佐證就會越來越多。

謝以越想越覺得他醉得嚴重,再看官周時甚至覺得這小朋友下一秒就要倒。

「認得回去的路麼?」謝以微微彎了腰,抹平兩人相差的那點距離,與官周平視。

官周放在身側的右手悄無聲息地挪到了背後,手指扣進掌心,掐了自己一下,睜著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卻不說話。

「看來是不認得。」謝以笑嘆了一口氣,手伸到官周面前,攤開,拖著調子,「手給我吧——」

這隻手手指修長,寫字的時候筋脈順著動勢牽引著皮肉,每一處骨節都白玉似的。

他看了很多次,也碰過很多次,但現在又忽然變得陌生,好像從來沒接觸過,讓人緊張卻又想靠近。

官周覷了很久,藏在背後的手幾度輕微地動了,又掙扎地壓了回去,指甲壓進掌心的軟肉里,嵌得生疼,疼痛讓他此刻的思維無比清醒。

大堂的燈短路似的閃了一下,空曠的地方陷入短暫的黑暗後再次明亮。

謝以被這一瞬的明滅,照得晃了晃眼。下一秒,他攤在空中的手,握住了另一隻溫熱的、熱到有些發燙的手。

兩個人的溫度迅速地交換,謝以的手明明是涼的,卻像一陣火,燎得官周呼吸停了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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