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謝氏轉完一圈家裡鋪子,回了侯府,聽了管家匯報腦袋疼,正想怎麼打發方懷簡,方懷簡主動來向她問安。謝氏和他說些淡話,問他越州情況,問他母親身體可好,聽聞方懷簡剛剛回皇城,尚未回方府,心裡瞠目結舌,勸道:「雋兒平日回府沒個準頭,或早或晚,你剛剛回來還是早些回府歇息,我叫雋兒明日下值後直接去方府找你。」
方懷簡不接話。
謝氏頭大正蹙眉想著對策,管家來報,方府大管家登門接方公子回府。謝氏差點兒繃不住要笑,忙道:「快請,快請!」
方府大管家年歲和謝氏差不多大,謝氏和方府往來多年,對其很熟悉,大管家親自來接,想來方大將軍夫婦在家也坐不住,謝氏對方懷簡道:「快和大管家先回罷,我就不留你們吃飯,想來你父母念你念得緊。」
方懷簡方德山被自家大管家押著往侯府大門走。
時彥剛剛下值回府,迎面撞上眾人。
從門房知道今日府中諸事,時彥極為驚詫。方懷簡不應這個時候回皇城,回來後闖到自己院落更是不可思議,他素來極重規矩,從不逾矩,怎麼去了越州一趟,回來全變了?聯想時姝蕭忱見面,時彥隱隱覺得,方懷簡這個路人似乎也開始暗暗生出鮮為人知變化。
遠遠見一眾人等走來,時彥停駐了腳步,站在廊檐下等待。
方大管家首先看到時彥,笑著請安:「大公子好,我們叨擾了。」
時彥微翹唇角,淡聲應道:「哪裡,哪裡。」
目光轉向方懷簡,客氣道:「我讓時雋明日下值後徑去方府拜訪。」
「多謝。」
方懷簡言簡意賅,再無多字,目光迎向時彥,落在他眉眼落在他身上細細打量。
他神色平靜,可時彥察覺方懷簡探尋之意,甚至有絲絲不懷好意,敵意?這不是過往弟弟好友的正常目光,似乎要從他眼底鑽進他心裡,在裡面要撈出些什麼。
不是對林蓁毫無情意麼,自己與林蓁成親,他不應該如釋重負麼,這敵意從何而來。時彥目光與方懷簡對峙瞬間,倏地放棄什麼接風宴的想法,冒出一個念頭。
「世之,林蓁為我新婦,她央告我找你要回一樣東西,你臨去越州前她給你的一塊玉。」
這會兒除了自己,方懷簡身邊都是他家有臉面的人,他若要臉皮,在他家擔得起主子應有的威嚴,就該把林蓁那塊玉爽利送回,以示兩人之間再無瓜葛。時彥暗想,目光迎著方懷簡,平和中帶著凌厲。
方大管家收了腳步,看著自家小公子,儘量保持面色波瀾不驚。
若大海掀起駭浪,聽到時彥這句話,方懷簡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是時雋不靠譜,沒有把玉和自己口信送給林蓁,林蓁苦等自己,傷心難捱,心死之餘嫁給時彥一了百了。
「我非你的良人,你也只是把我當替身,還是早些回家遵從父母安排。」
「我或許幾年後才回,或許地方為官不再回來」。
那日瓢潑大雨中自己這些話,回想起來比真刀子都戳人,此刻方懷簡似穿回了那日,穿到了林蓁軀體,聽著自己這些言語,心被刀子劃得稀爛,滴滴鮮血落地,轉眼被大雨沖刷得乾淨。
林蓁啊,她為他,受了多少委屈!
哈,方懷簡長嘆了口氣,心中各種情緒翻湧,對自己的悔恨,對林蓁的疼惜,對時雋的氣惱,對眼前時彥的憤恨……
兩人相視無言,時彥耐心等著方懷簡回應。
方德山遲疑道:「公子,那塊玉——」
不是早給了時雋了麼。
「閉嘴!」方懷簡斥道:「沒規矩!」
方德山緊緊閉上嘴。
不知那塊玉此刻在哪兒,方懷簡沒功夫多想,他對時彥和顏悅色:「既已贈於我,若真想要回,她親口對我說,我必還之。」
「我隨時恭候她。」
方懷簡目視前方,丟開眾人,徑直越過時彥往前方走去,方大管家和眾人向時彥匆匆作揖,趕忙跟上去。
知道玉的緣故,方懷簡心下更通透,不管林蓁來不來找他,他都會找回自暴自棄的林蓁,讓她不要放棄她自己,這一次他給她遮風擋雨。
晚膳後,謝氏留下時雋單獨問話。眾所周知,方府和方懷簡從未看得上林蓁,方懷簡回皇城第一時間跑到雲棲院實在匪夷所思。謝氏問時雋:「方懷簡和林蓁,到底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