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騰向空中:「她死了,聽不見。」
白樂妤:「……」
想不到吧,她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
靈禪域。
鳥兒嘰喳飛過樹枝,檀香從古銅色的四足方鼎里裊裊升起,蓮花壇中金鯉撲通躍過水麵,漾起潺潺波光。
著僧服的佛修們盤
足坐於蒲團,專心致志聆聽前方佛子講學。
伴隨最後一字音落,早課結束,僧侶們站起來,意猶未盡地邊交流邊散去,風輕輕吹動檐下鈴鐺,與清泠的聲音一同拂過耳側。
碎發微微掠起,方譽低著狹長的狐狸眼,在飄渺的焚香中,安靜收拾著條案經文,簡單的坐姿透出極好的儀態。
「明頌。」
禪杖敲過地面,杖首九隻金色錫環嘩啦震響,一名相貌六十的老者從走廊走過來。
「主持。」
方譽將桌案東西收好,站起身,向圓真和尚頷首施禮,「阿彌陀佛。」
圓真慈藹地一笑,下眼瞼蔓出皺紋,老邁卻精神的眸里透著些許憂慮:「聽聞,你爹失蹤多年,昨日有了消息,你……」
他蠕了蠕唇瓣,眼中憂色更濃,「聽聞,應康取得了神格,這不免令我想到《招魂》,或許,他是要復活你的娘親,倘若如此,明頌,你當如何?」
「主持寬心,明頌知道怎麼做。」方譽面色平靜,他本就是情緒穩定的人,何況,以他智慧,恐怕一收到情報,就猜到了應康所求。
「父母恩德,無量無邊;不孝之愆,卒難陳報。」圓真看向方譽迄今未剃的頭髮,「明頌,重孝是好事,可我希望你莫要因此受困。」
方譽眉眼淡淡:「主持,弟子早就不再困了。」
從很多年前,某人拼盡全力戰贏他阿爹,向他伸出手,說要帶他走開始。
方譽碰了一下手腕的海魂珠。
自小,方譽就被應康嚴格栽培,容貌、體質、素質,樣樣不容半分疏忽。
應康悉心地安排了他的一切,所有人都夸應康慈父,誇他寵子,但其實方譽內心深處明白,阿爹僅是在培養延續愛人香火的工具。
可他身處黑暗,尋不到掙脫方向,只能演,只能按照父親期待的模樣演。
直到有一天,某個赤誠耀眼的傢伙出現了。
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不計代價地為你一戰,成全你的個人意願,誰能不牽住她的手走出來呢?
「明頌。」圓真大師直視他,不信地反問,「你若當真不為父母愚痴,又為何不去三千煩惱絲?」
「無煩惱,豈算煩惱絲。」方譽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打斷談話,「還請主持,將阿爹的情報交出。」
圓真僵硬,取出攔得的定位紙:「你啊你,既看穿了,還耐心聽我講這麼多,也罷,我等你回來。」
方譽接過紙張,扔向高空,一隻發光紙鶴摺疊而出,飛向沼域。
寧府內,經過一天一夜的調整,仍是滿地狼藉,斷裂的柱子上泛著雷霆劍氣,方譽走在其中,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是誰來過。
招魂一事,有人藏在暗中偷偷地做,而有人卻正大光明,林曜即為後者。
「外甥!」寧道榮穿過廢墟跑向方譽,驚訝於他的到來,焦慮地拍大腿,「你來晚了呀!表曾曾孫女已被無情道君綁走了!」
方譽微頓,用短暫的時間消化了表曾曾孫女這一繞口稱呼,不改神色地道:「是嗎?她怎會在你這兒?」
寧道榮:「說來話長,你說你也是,和白樂妤有孩子也不跟我們講,還是說,你當初也被蒙在鼓裡啊?」
「舅舅慎言。」方譽翕動唇瓣,風拂著細長的髮絲沾了上去,輕微破碎他的冷靜,一瞬間,他似乎想了許多,「白教主譽滿寰中,人品天下具聞,豈能瞞我此事。」
寧道榮:「那?」
方譽轉向北方,視線宛若穿透千山萬里,看見雪魄寒山飄落的大雪:「我自然,是知情的。」
寧道榮拍手:「我就說嘛,真想不到,當年大哥會給你二人下藥……」
方譽微微地笑:「舅舅放心,我會接她回來。」
北方一座小鎮,醫館裡。
林曜將渾身冷汗的白樂妤放到榻上,館內的掌醫是名醫修,牆上掛了一排感謝他的錦旗,大概醫術還行。
青年跟在兩人後頭奔過來,搭上白樂妤的脈,指尖亮起靈力,皺著眉頭歪腦袋:「脈跳得這麼快,怪哉,嘴巴張開讓我看看。」
他湊近白樂妤,眯起眼睛細看她的舌苔,「可是飲食不當?」
林曜扯住他的衣領,將人提開些,冷聲講:「吃了顆過期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