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女人互相攻訐的話,除了聖寵、位分就是子嗣,這其中尤其以子嗣最狠。德妃娘娘竟口不擇言說貴妃娘娘未曾生育過,背對著兩人的許太醫,捏在手裡的針一抖。
德妃臉色煞白。
今日之事,自己有錯,但貴妃行事也出格。二話不說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宮人,全然不把宮規放在眼裡。
等事畢,她一定要在皇上跟前好好哭上一場,訴說今日心裡的驚懼和委屈。
眼下,要把戲做全。
德妃抹了眼淚,哽咽道:「貴妃娘娘多心了,臣妾從未這樣想過。今日還要多謝貴妃娘娘相助,若不是娘娘來得及時,臣妾這會子還不知怎麼辦才好。」
話音剛落,德妃的眼淚啪嗒啪嗒落下,原本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應當讓人心生憐惜才是,佟佳禾看了只覺得厭煩。
她沒有理會這番解釋,留著德妃一人尷尬也不是,羞惱也不是。
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許太醫暗自鬆了口氣,屏息凝神給六阿哥診治。幸好自己來之前,貴妃給六阿哥降了溫,不然這會兒怕是要燒糊塗了。
許太醫膽戰心驚了半炷香,六阿哥喝下藥後終於不抽搐了。
春雨和德妃身邊的葡萄一同守著六阿哥,見許太醫的緊繃的臉色終於鬆動,春雨略微側身,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貴妃。
六阿哥大約是無礙了。
德妃喜極而泣,嘴裡念叨著阿彌陀佛。
佟佳禾起身,經過德妃身邊的時候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烏雅氏,你當真疼愛自己的孩子嗎?」
瓢潑大雨,宜妃的宮門叫不開,宮裡當值的太醫都不在,而自己的承乾宮就在隔壁,佟佳禾嘆道:「哪有做額娘的會用孩子的命來算計別人,若我有你這樣精於算計的生母,定會日日夜夜祈求蒼天,下輩子再也碰不到這段母子孽緣。」
德妃如遭雷擊。
要不是葡萄眼疾手快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此刻她已經顏面盡失。
胤祚,她唯一的兒子會這樣想自己嗎……
--
乾清宮。
康熙是次日一早下了朝,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
德妃先一步派人來和自己說了緣由,接著是太后,最後才是姍姍來遲的貴妃本人。
「昨兒臣妾心急,就想著用小時候額娘給我用的法子,給六阿哥降溫。幸好有皇上的龍氣庇佑這些孩子們,六阿哥睡了一夜就平安無事了。」佟佳禾含笑道。
康熙原本以為貴妃是從哪裡聽到的偏方,如今聽說佟夫人給貴妃也用過這個法子,那就不算野路子了,他心裡潛藏的不滿終於消散。
德妃在自己跟前流了快兩斤淚,跪在地上扶都扶不起來。描述的十分驚心動魄,在貴妃嘴裡似乎是小事一樁,康熙無奈道:「你倒是心大。」
比起德妃在康熙面前委婉地給貴妃上眼藥,佟佳禾選擇直球出擊。
「能在太醫院入職的都是千里挑一的杏林高手,德妃謹慎過了頭,哪怕六阿哥高熱不退抽搐了都不願讓人來看一看。」佟佳禾恨鐵不成鋼道:「依臣妾看,六阿哥生病,燒糊塗的卻另有其人。」
康熙只笑了笑,卻沒順著這話往下說。
佟佳禾心神一動,德妃再不是,六阿哥也是她親生的兒子。一是康熙對為他生兒育女的德妃有情,二是不願相信德妃會用六阿哥做文章。
既如此,她便住了口,再說就落了下乘。
「之前你曾和朕提過你妹妹的婚事,可有什麼打算?」康熙換了話題。
康熙口中的妹妹,自然是貴妃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佟家三格格。
玉若今年十五,婚事是可以定下來了,但是這個時代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問還是客氣話。
既是面子上的話題,就要帶著三分真心,七分客套來回。
「八旗子弟以驍勇著稱,有些還文武雙全,臣妾想等著下次木蘭秋獮,好好給玉若挑一個稱心如意的兒郎。」佟佳禾看著康熙,笑得眉眼彎彎,眼底都是抹不開散不盡的情意,「到時候還要勞煩皇上掌眼,別讓阿瑪和額娘挑花了眼才好。」
康熙自然笑著答應。
看到皇上和貴妃言笑晏晏,梁九功鬆了口氣。
今早德妃娘娘來時,皇上可不是這般好臉色。雖說沒有明面上訓斥,但是數落的話也不少,要不然德妃娘娘也不會一直跪著回話。
太后娘娘打發人來轉述昨夜的事後,皇上的臉色更差了,顯然動了怒,一上午都陰沉著臉,只有見到貴妃娘娘的時候才露出笑容。
梁九功出了門,安排前去膳房的宮人,一定要帶幾道貴妃喜歡菜來。
說起貴妃喜歡的菜色,梁九功如數家珍,報完了一堆菜名又讓人去承乾宮小廚房,「實在不知道要什麼就去問張公公。」
這兩年,那老小子怕是把貴妃的喜好全都研究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