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你還讓王大娘給我煮麵條吃。」姜溯霜說著便夾了一筷子面。
「其實……」程雋安話道嘴邊又吞了回去,因為姜溯霜已經將那一筷子面塞進了嘴巴里。
「今天王大娘……是忘記怎麼煮麵了嗎?」姜溯霜咽下嘴裡的面,有些疑惑。
「這面……怎麼了?」程雋安有些緊張的看著她。
姜溯霜道:「麵條煮過頭了太軟爛,用筷子一挑便斷了半根;鹽只放了一小撮?味道很淡;還有醋,是不是放了三勺?有些太酸了;蔥花也沒切好,有大有小;還有這青菜……菜葉都……」姜溯霜職業病犯了,點評完這碗面,才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程雋安臉色奇怪,還有些微微泛紅。
她心裡湧起一個有些離譜的猜測,「你……這面……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我……」,程雋安有些狼狽的垂下眼睫,端過面,「你不要吃了,這面……」
「誰說我不吃的!」姜溯霜搶過面碗,挑起麵條吃了一大口。
從前她和外婆坐在電視機前,看到電視劇里這樣的情節,總是嗤之以鼻,對外婆說:「就算是男朋友,如果飯做的太難吃,我也是一口都不會吃的!」
外婆正戴著老花鏡給姜溯霜縫棉襖,笑眯眯看她一眼,「這麼確定?」
「當然了!外婆你不也是只吃外公做的飯嗎?外公做的飯那麼好吃!」
外婆的手頓了頓,眯起眼,似是想起了當年,她輕笑了一下,低聲道:「你外公……年輕的時候做菜,可一點兒都不好吃。」
正好一集結束,電視裡的GG聲蓋過了外婆的呢喃。
「外婆,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外婆搖搖頭,又低頭繼續縫棉衣了。
沒想到她最後還是如那電視劇里演的一般,心甘情願吃這一碗只能算可以填飽肚子,卻完全稱不上好吃的面了。
她這邊剛夾走一筷子放進嘴巴里,程雋安卻不按套路出牌,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雙筷子,端起碗三兩下將剩下的面,連帶著一整隻雞蛋都吃了。
因為吃的太急,他還險些被嗆住,兩個臉頰鼓鼓的,嚼了半晌才咽下去。因著不好意思被姜溯霜看到,他低著頭吃麵,姜溯霜只能看到他如同小松鼠一般鼓動的臉頰。
姜溯霜捉著筷子險些笑出聲,程雋安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那樣萬般皆在自己掌控中的模樣,都有一副古人自有的傲氣。而且不論是說笑還是窘迫,也自有一番從容在其中,姜溯霜還是第一次見他吃飯都不顧及形象。
他吃完嘴裡的面,那帕子擦了嘴,才抬起頭,輕咳一聲,「改日……我再給你煮,一定比這碗更好吃。」
姜溯霜將茶水遞給他,「快喝點兒水,吃雞蛋的時候一定要慢些,小心噎著。這面像是王大娘的做法,是你找她教你的?」
「是。」程雋安默默點頭。
「難怪我方才有好一會兒沒瞧見她。」
兩人在涼亭中對坐,明明是座簡陋的茅草亭子,連四面遮擋的帷幕都沒有,外頭夫子們和學子們說笑的聲音,廚娘們收拾碗碟的聲音都好似被那一盞盞燈火隔開,只剩下搖曳暗燭中良人對坐的身影。
「方才,我看清墨急匆匆過來找你,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程雋安問。
姜溯霜在果盤裡挑挑揀揀,選了顆葡萄塞進嘴裡,「沒什麼大事,是我母親的信。信上說九月廿一明珠同夏玉舟成親,讓我回去觀禮。」
「明珠公主……和夏玉舟?」程雋安這幾日顯然忙昏了頭,公主成親的大事,就算倉促也在前幾日便昭告天下了,他在書院兩耳不聞窗外事,這事也沒傳進他耳朵里。
「是啊,」姜溯霜一個接一個的吃葡萄,不小心吃到一個酸溜溜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說起來嗎,明珠先前想選的駙馬爺是你呢。」
「什麼?」程雋安連忙站起來,湊到她身邊,急道:「我從未見過明珠公主!溯溯!我!」
「行了行了,」姜溯霜把他推回去,「離怎麼近做什麼?大庭廣眾之下,你方才都快湊到我臉跟前了!我才不在意這個!我就是好奇,夏玉舟他怎麼就同意了?」
大晏的規矩,娶了公主的駙馬,不管多有才能都不能入朝為官。她爹當年娶了她娘之後,便沒再朝中繼續為官了,這條規矩,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
夏玉舟如今是國子監祭酒,在朝中也算大有前途,一旦成親,他便只能辭官在家。當初他來書院對程雋安的一言一語,姜溯霜還歷歷在目,怎麼沒過多久,這人就甘心放棄前程呢?
「夏玉舟為人爭強好勝,他應下這門婚事,除了皇命難違,應當還有其他原因。」程雋安沉吟片刻,「他在朝中最大的依仗是他的老師孟明,可惜已經去世了。」
姜溯大膽猜測,「許是那天被李學士教訓怕了呢?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以後仕途艱難,才選了一條簡簡單單便能榮華富貴的路。況且你們不是說此人空有才學,卻無品德嗎?國子監祭酒,換個人當也好。」
說著,她撐著手臂坐直了身子,「除了夏玉舟,明明駙馬的人選還有許多。難道,舅舅想讓你回去當國子監祭酒?」
程雋安堅定搖頭,「我是定然不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