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盛的日光早就將清晨的寒氣驅散,萬物浸潤著和煦的陽光,浮翠閣春意盎然,清風中也夾送花草或濃或淡的芬芳。
那身形纖薄的姑娘用襻膊將衣袖束起,領著小彩蝶正淡然地指揮小廝們移動盆栽,按圖冊上的樣式進行擺放布置,再稍稍加以調整。
吳嬤嬤看著眼前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泠月轉身看到吳嬤嬤也在這,便將之前做好的帳冊交給她。
吳嬤嬤簡單地翻看了帳冊,滿意地點頭,大喜道:「可算是弄好了,你這丫頭做事倒是乾淨利索的。」
泠月只是笑笑,又道:「可還有什麼要做的。」其實她也只是客套一下,剛想說若是沒什麼事,她就先回去了,可話沒說完,卻是被一道聲音打斷。
「我那院子也需換些新的花木裝飾,吳嬤嬤你讓泠月去搬一盆姚黃與花紅過來,就放到我那廳堂擺放好。」正坐在百花涼亭的三娘子梁素柔搖著紈扇,慢悠悠地吩咐道。
這位三娘子的脾氣,吳嬤嬤自然是熟悉的,她表面溫柔大度可卻是個綿里藏針的,五娘子可沒少在她手裡吃虧。
這檔子吳嬤嬤可是有點怕惹出什麼事端,只好笑道答應她的要求:「泠月,那你便依三娘子所言,你帶著春明和小江過去吧,放到蘭馨院就讓他們院中的小廝來放入廳堂。」
「我那院豈是閒雜的小廝隨意進入的,況且那些笨手笨腳的小廝要是把牡丹弄壞了,這豈不是暴殄天物,別人我可不放心,如今就只好讓泠月多跑兩趟了。」
她起身走了過來,身姿娉婷裊裊,髮髻上的步搖也只是微微晃動,言行舉止皆像是極力彰顯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且不說府上眾人皆知五娘子和夫人都很喜歡泠月,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單是因為泠月生得好看,身姿纖細,府上的管事嬤嬤都不大捨得讓她做太多的重活,沒想到三娘子竟讓她去搬花,那花園離蘭馨院還挺遠的,搬個繁盛的大盆牡丹過去,豈不把人累壞了。
可這是三娘子的吩咐,在場的人也只能訕訕不做聲,心中都不免同情起泠月來。
梁素柔可不管底下的人如何想,她近日定下了一門好親事,風頭正盛。
她早就看著丫頭不順眼了,今日終於找到機會使喚這丫頭了,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如果她去找五妹妹為她打抱不平,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打量了泠月一遍,譏誚對她說:「放心,絕少不了給你賞錢。」
泠月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若是自己不去搬,她定會順勢攀扯上五娘子。
她自然是不會讓她如願,沖她一笑,「如此便多謝三娘子了,我這就去。」匆匆行了一禮,便往花園那邊去了。
望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梁靜柔輕勾唇角:「窮苦人家的丫頭果真是眼皮子淺,模樣再好,終究是上不了台面,只有那草包才會當她是寶。」
***
來回跑了幾趟,泠月從蘭馨院出來,她住在南面的棠梨小院,眼下已經是快要到用午膳的時間。
下了石階,踏上那段長長的木廊,路上遇到與她一道回棠梨小院的翡翠。
「你攬了布置花木的差事是為了幫小彩蝶,方才三娘子的吩咐你的事,這本就不屬於你做的,她分明是想要為難你,你又何苦應下這個苦差事。」翡翠不解地問,頗有些為她打抱不平。
泠月笑了笑:「這對於我來說並不算太難,而且她也說會給賞錢。」
「我聽說,五娘子本就沒想著讓你來當丫鬟的,你在府上住著,什麼都不做也會有月銀,我不懂你為何還要如此辛苦。」
「依靠別人終歸是不太好,靠自己才是長遠之計。」
翡翠一愣,她沒想到這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妹妹竟是如此通透,「這倒也是,你倒是個明白的。」
泠月也只是笑笑。
為了活著,在辛苦和屈辱只能二選一,若是怕辛苦,那你便要承受日後滑入深淵的恐懼,這是她自小便明白的道理。
一個月前,她從汴京來到雲州,在城郊遇見被匪徒打劫的梁心頤一行人,她習武多年,對付幾個山匪自然是信手拈來。
聽聞她來雲州尋親,梁心頤熱情地邀請她到梁府小住。
梁大人和夫人林氏對五娘子梁心頤很是寵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她。
兩人聽聞小女兒差點遭劫,心中都不免一陣後怕,待確定女兒安好無恙後,他們連忙對眼前這位寶貝女兒性命的恩人道謝,還給她賞賜了不少財物。
得知她是獨自一人來雲州,林氏特意跟她說讓她安心在府上居住。梁金成也贊同,他們家大業大,多住一個人自然是無所謂的。
泠月來雲州,是為了幫師姐完成遺願。能有藏身之處,那自然是最好。
她順勢接受了他們的好意,期間叨擾他們覺得有不好意思,而且也需要打探消息,因此,她在府上都幫忙做些活。
她來這裡已有一段時日,如今已大致了解整個梁府的情況。梁大人有一妻一妾,膝下有五名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