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姚拱辰給妹妹使勁遞眼色,姚書雲才垂首回應:「殿下謬讚。」
柳湛仍就思忖萍萍,佇了這麼一會,冷靜下來:自己慌什麼?
日後立了太子妃,難不成還回回這樣去追她哄她?
本朝開國名臣元松,言行無缺,卻因扶正嬖妾,還替她討國夫人封誥,落得個親族子弟言之不從,時論非議的下場。
自己將來要做一國之君,更應起表率,不能妻妾失序,冷她一冷吧。
他又不是非姬不飽的昏君。
柳湛想到這沒有再去追。
姚書雲告辭後,袁未羅亦屏退。書房門窗關緊,蔣望回守在門外,柳湛照原計劃與姚拱辰房中秘議。
*
《松入風》。
萍萍回憶里官人彈的就是這首,上回在焦山告訴過他。
她心緒難平的並非官人與他人合奏,男也好,女也好,她介意的是他看那小娘子的眼神。
只瞥一眼她就看穿他是故意的。
她當時就想衝上前質問清楚,但官人旁邊還有安撫使,她如果眾目睽睽下問到答案,官人的面子可能也沒有了。
還可能破壞他的大
事。
所以她只能趕緊逃走,再多對視一剎都怕被憤怒沖昏頭腦。
但她也不知道要逃去哪裡。
好在帥臣府的園子大,石頭多,她躲進其中一座假山,裡面陰涼又黑暗,只能瞧見洞口地上幾簇黃花。
萍萍手扶著牆,心砰砰跳,大口大口喘氣。偶有微風吹進洞裡,萍萍看那地上的黃花,風來了,兩朵一起往左倒,再往右栽,方向一致,人怎麼就不行呢?
她有些難過。
良久才理好情緒,從假山洞中走出。
一來就幫著搬箱子,還不知住何處,萍萍走了許久,終於出現一名老翁,與之前開庫房的管家一樣打扮。
萍萍便上前詢問:「老丈——」
「娘子是東宮來的嗎?」
兩人同時出聲,數音重疊。
「為什麼你們都能猜著我是從東宮來的?因為我是生面孔嗎?」萍萍好奇,那吹簫的小娘子第一句問的也是這個。
「娘子穿的是宮婢的袍服啊。」老翁笑道,「我跟隨我們帥臣進過兩回京,在東宮過端午節,東宮的宮婢都穿這袍子,圓領、窄袖、花草紋,沒錯。」
萍萍心一涼。
老翁卻已去喊這時從廊下端茶經過的女使:「小月,你來,你前年也去了的。」
老翁將事情簡說,這名女使同樣一口咬定:「宮婢的幞頭都是一年景,但簪的花不一樣,官家宮裡是桃牡菊茶,東宮是桃牡菊杜,娘子這頭上是杜鵑花,錯不了的!」
萍萍努力睜大眼,免得抑制不了掉淚,她吞咽了一口,才使語氣不至於那麼哽咽:「那你們知道東宮的人都住哪嗎?」
女使和老翁對看一眼,回憶:「你應該是住環碧小築吧?」
*
柳湛待辦完事再冉步廊下,哪還有萍萍身影。
礙於姚拱辰在場,柳湛不好開口,便眺蔣望回,示意他問。
蔣望回得代君打聽,攔住路過的女使們:「請問有沒有瞧見見到之前這裡等著的一位娘子?」
「哦,那司膳。」姚拱辰插話,蔣望回蹙眉。
姚拱辰又道:「她還抱著宣筆呢!不見了我禮物豈不丟了?」
有家主幫忙打聽,很快得到答案——筆箱已經和行李收到一處,那宮婢自回客房歇息了。
「客房安排在哪裡?」柳湛沉聲追問。
姚拱辰沒反應過來:「你回回來不都住翠微山房?」
蔣望回喉頭微動,囁嚅:「殿下是問我們這些下人住哪,還沒安排。」
姚拱辰瞟蔣望回,少傾,一笑:「安排了呀,你們住山房旁邊,錦繡堂和環碧小築,上回你妹子就住過。」
蔣望回垂首:「多謝帥臣。」
「待會山房用膳,蔣賢弟正好一道回去。」
帥臣府依山而建,蔣望回便與柳湛、姚拱辰一路上坡,閒聊走馬斗鷹,焚香烹茶,淮西風光,甚至姚拱辰的育兒經。
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