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日夜兼程趕回來,一路上應付數波心懷鬼胎之人的多次追殺,進入崖山後又與執行滅門崖山任務的百鬼門眾「鬼」戰作一團,是一路廝殺上山,內力耗盡,身懷重傷勉強抵達正殿的。
故而他雖盡力去挑動那百十斤重的巨斧,但倉促之下也只能做到讓巨斧偏移角度,不要斬掉鍾敏的腦袋。
巨斧嘭地一聲,砍在了鍾敏的腿上,斬斷了她的雙腿,還深深嵌在了地面上,將厚重的青石磚震裂了數塊。
「牛頭鬼,你也太粗魯了些,尊上都說了要留這小姑娘一命,你怎得還衝人家的臉上劈去呢?」一個在大冬天也穿著薄紗羽衣,身段裊裊,聲音柔媚的女人步履輕盈地走進來。
她臉上帶著一副怨女鬼面,話中滿是體貼之意,可手中動作卻毫不猶豫,直接沖鍾敏臉上灑了把慘綠色的細粉。
鍾敏吸進那粉末,口中的慘叫戛然而止,可神情卻更痛苦了。
「既嫌她聒噪,直接毒啞了便是。」那女人咯咯笑著,還順手解了鍾敏的僵毒,幫她止了血,然後看著她捂住喉嚨,痛得滿地打滾,想極力叫喊卻一聲也發不出來。
「羅衣鬼,你才是不要輕易把她玩死了。」帶著牛頭鬼面的牛頭鬼跟在羅衣鬼身後走進來。
他身高九尺有餘,肌肉塊壘分明,體型異常壯碩形如小山。他冷笑著走到鍾敏身邊,輕輕鬆鬆便從地上拔起了那柄青銅巨斧扛在肩上。
鍾敏嚇得瑟瑟發抖,又失血過多幾乎要昏迷過去。
而鍾庭雪則被一眾帶著各式鬼面的人包圍,在一番搏鬥後被眾「鬼」用刀劍架住了脖子。
宿景明對著被轄制住無法動彈的鐘庭雪笑了笑,平淡地解釋道:「大師兄不必擔心,我不會殺她。」
「畢竟當年若不是她偷吃了一顆九轉紫金丹,我父親也無法因毒性減弱多活那三個月,更不會因此打亂了你的計劃,最後讓我這個漏網之魚活下來,你說是不是,鍾掌門?」
宿景明一邊說,一遍笑著低頭看趴在地上,已經被毒藥腐蝕成血人的鐘懷。
鍾懷眼神怨毒地死死瞪著他,喉中發出嗬嗬之聲,形若惡鬼,異常可怖。可宿景明毫無畏懼:「為還她這三月之『恩』,我也該讓她成為漏網之魚,像我一樣『好好』活下去才是。」
那邊的鐘庭雪眼神慘痛,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此期間,羅衣鬼領著一眾帶有慘白紙人面具的侍女鬼速速上前為宿景明整理儀容。
羅衣鬼還想為宿景明診脈,不過被他擋了回去。
他只微微抬手任由侍女鬼為自己更換濺了血的外袍,玉佩,同時若無其事地笑道:「羅姨不必擔心,我無甚大礙。倒是你們,一切可還順利?」
牛頭鬼聲如洪鐘:「幸不辱命!崖山上的一眾弟子,已經全部清掃完畢。」
「好。」宿景明神采飛揚,恍若依舊是往日那風度翩翩的溫柔公子,「如此,當初定下的滅門任務就全部完成了。」
對著殿中眾多或驚懼,或痛心,或帶有殺氣的眼神,他朗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宿景明問心無愧。如果還有『正義之士』不服我的道理,想要替天行道,只管拿命來說服我就是了。我在玉沙城等著你們!」
見他說完興致高昂地向外走,羅姨連忙從侍女鬼手中取過厚實的墨狐皮斗篷,披到他肩上。
被點住穴位僵立在原地的鐘庭雪目露悲傷,靜靜望著他。
宿景明對他視而不見,只率領眾「鬼」,眉眼含笑,步伐悠然地從他身邊走過。
門外大雪又下起來了,狂風從被劈壞的大門中呼嘯而過,帶著滾滾雪花在殿中肆意飛舞。
兩人擦肩而過之時,宿景明的墨狐斗篷被風揚起,擦過鍾庭雪的手臂。
鍾庭雪恍惚了一瞬,不由想起多年前他與宿家的麒麟兒初見的那個冬日,想起了那件光華燦爛的翠雲裘。
宿景明穿斗篷向來不喜歡在胸前系帶,從來都是松松披掛在肩上。
因他如此穿著有異常瀟灑恣意,逍遙俊逸之風姿,他在江湖中逐漸闖出名氣後,不免也發生了一回「側帽風流」的典故。
有人為他這樣的斗篷樣式起了個雅名叫「舞流風」,幾年前曾風靡一時,不少年輕子弟爭相訂製穿著此款。
可後來眾人發現自己此舉簡直是東施效顰,竟無一人能穿出如宿景明那般飄逸卓絕的風流意蘊,最後便都怏怏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