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之仆熾熱而謙卑地跪在她的腳下,「請賜予我一個吻,吾主。」
少女走近他,他幾乎聞得到那夢幻般的花香,她稍稍彎下腰,捧住他的臉,溫熱的鼻息灑在他的臉上,他的主親吻了他的額頭。
她扶住了陰影之仆戰慄的身軀,聲音低且柔,「我討厭血腥味。」
陰影之仆的身體僵住了,他慌忙地藏起剛剛傷人的匕首,想要從少女的身旁退下,少女耐心地看著他,朝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所以,下次不要讓我聞到了。」
陰影之仆惶恐地跪在她的腳邊,想去觸碰她雪白的長袍,但強忍著收回了手,他拿出一把嶄新的匕首,扭曲而又狂熱地說道,「吾主……我卑賤的血液髒污了您的眼,請取走我的心臟,這世間不該存在讓您不快之物。」
少女安靜地注視著他,陰影之仆惶恐地咬著自己的手指,尖牙刺破指尖,數不清的陰影從地表湧出吞沒了傷口,沒有一絲血腥味溢出。
「主……我有罪……請您寬恕我……」
這可憐的忠誠的奴僕一想到會遭到厭棄,幾欲瘋癲,他砍下自己有罪的的左手送到少女的眼前,期望得到主的憐憫。
害怕主認為自己不忠,又砍下自己的雙腿想要贖罪,他擔心自己的眼睛會玷污至高無上的主,因此用僅存的右手挖掉了自己的眼睛,漆黑黏稠的陰影自他身下湧出,接住了所有的血液。
一雙手溫柔地蓋住了他空洞的眼眶,陰影之仆所有的掙扎頓時消失不見,少女掀開了他一直以來的黑色長袍,看到了底下那張蒼白卻透著難言美麗的臉龐。
這是一張過分昳麗的面容,因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缺乏血色,陰柔又病態,輪廓深邃,五官綺艷,整張臉唯一有顏色的就是嘴唇,紅與白的對比讓人心驚。
少女捧起他的右手,這雙手骨節分明,卻比女人的還有纖長細膩,明明為她殺了這麼多人,可是看上去像一尊完美又潔淨的雕塑。
她認真地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忽然笑了起來,「我喜歡你的臉。」
他的救主他的神明捧起他的頭顱,親吻他的嘴唇,勾起他的舌頭,咬在他的唇上,這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吻。
良久,少女從地上站起,他們結合的位置留下了一縷銀絲,她歪頭看著他,這張過分柔美而綺麗的臉龐上沾上了透明的水漬,她擦了擦唇角,笑了起來,神情天真而無知,於她而言這只是一場嬉戲。
「你硬了。」她的語氣有些新奇,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物。
明明身體不成人形,卻還能作出這種褻瀆的反應,陰影之仆誠惶誠恐,透著病態蒼白的面龐浮現出一縷異樣的酡紅,羞愧懺悔地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真好看。」主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唇瓣,莞爾道,「我喜歡你的臉,所以,你要替我保護好它。」
她蹲下身來,將被一團黏稠陰影包裹住的眼球塞進了他的眼眶裡,隨口抱怨道,「我討厭你們這樣子,總是弄得很髒。」
漆黑的陰影緩慢地包裹住他的肢體,陰影之仆的身體在陰影中獲得新生。
少女懨懨地揮手,她不想看到這群陰影信徒修復自身的場景。
奴僕融化進了陰影里。
坐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少女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起來,「你說我們要不要離家出走?」
過了一會她皺起眉頭,不是很高興地說道,「可是我不喜歡這裡,我待膩了,為什麼不准我出去?」
少女掰著指頭興奮地陳述自己的計劃,「我要去倫薩!那裡有全世界最大的馬戲團~」
「沒關係的,他們都會聽我的,我只要騙一下他們就可以了。」
興致上來的少女誰也攔不住,她決定離家出走,離開這個自己從未離開過的高塔。
少女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被鎖在這座高塔里,她的世界只有一方狹小的空間,每天都有教徒找她禱告,有時她會耐心地聆聽他們的煩惱,但大多數時間她都興致缺缺,從來不會記住自己的信徒說了什麼。
就像她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成為她們的主一樣,有時教團的主教會讓她向偉大的主禱告,少女有些疑惑,他們不是說自己才是他們的主嗎?
但她還是照做了,於是那天晚上少女在夢中見到了所有陰影信徒的神明。
那是一團巨大的陰影,祂沒有任何形狀,言語無法描述祂的樣貌,見過祂的人或是瘋狂或是死亡,祂潛藏在每個人心底,從那團陰影里伸出了一隻巨大的觸手。
它捲走了睡夢中懵懂的少女。
少女在陰影里遨遊,就像嬰兒回到了母親羊水般的安心。
「快過來……亞莎……我的亞莎……快過來……找到你了……來我這裡……過來快過來!!!」
她聽到了無數紊亂的囈語,陰影之主瘋狂地念著一個名字,祂斷斷續續地和少女說了許多,可惜迷迷糊糊的少女什麼都沒有聽清楚,不過她在清醒前的最後一刻聽到了陰影之主遺憾而又狂熱的低語。
「亞莎……我的珍寶……我的骨肉……真想把你藏起來……沒有人能偷走……小偷!那群該死的小偷……殺了祂們……殺了祂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