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途錫不想提三年前那件事,更不想見這個人,他是他一輩子都抹不去的黑歷史,每到夜深人靜回憶起來就想咣咣撞牆。
想不到,他們居然會在這種場合下碰面,更想不到,他居然會是何家的長子。
權勢通天的何家公子,犯得著釣自己這個小警察玩麼?
凌途錫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憤怒,身體緊繃著,餘光卻不經意瞥見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笑,曖昧又刺眼。
他從吳麗手中接過筆錄,惡狠狠翻到空白頁:「何先生,能否跟你聊一聊家庭醫生?」
何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秒,起身去浴室拿出一條毛巾遞過去,示意他擦擦臉上的雨水,接著像是跟熟悉的老朋友聊起了家常:「他叫秦滿,為我們何家服務十年,醫術不錯,我父親也很信任他,給他開了很高的薪水。」
他頓了頓:「我是不是廢話有點多了?凌警官主要想問哪方面?」
凌途錫冰冷的目光審視他幾秒,說:「提供一下他的住址。」
「我都提供名字了,你們自己查嘛!」何瀾眯著眼笑起來,「我只知道他住楓葉區,具體不清楚,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別墅這邊,哦,對了,有次聊天他無意中提過,他在本地沒親戚。」
凌途錫對吳麗使了個眼色,她就機靈地跑出去查地址了。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凌途錫突然不太自在,總感覺對面何瀾的眼神充滿了打量,他低頭在本子上胡亂記了幾筆,告訴自己別在工作時失態。
「他昨天在嗎?」
「在。」
「什麼時候離開的?」
「這個,我不清楚,昨天下午我一直待在自己房間裡。」
「晚飯也是在房間吃的嗎?」
「沒吃。」
「為什麼不吃?」
「身體不太舒服,睡覺來著,特意跟阿姨說過不要打擾。」
「所以一直睡到凌晨才醒?」
「嗯,準確地說,是被雷聲吵醒的。」
「你說你聽到走廊有聲音,是什麼樣的聲音?」
「風吹藥瓶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
「然後呢?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比如,有其他人擅自進入別墅?」
凌途錫迫切地發出一連串的追問,但這次卻沒等到何瀾的回答。
何瀾沖他揚了揚眉毛:「不是問秦滿的事嗎?怎麼問到我身上了?」
凌途錫冷笑了一下:「別多想,只是想還原一下現場情況。」
何瀾勾了勾唇角,沒藏住眼底的那抹揶揄。
凌途錫停住正在記錄的筆,往本子上輕輕頓了頓,抬起眼,銳利的目光穿過濕漉漉的劉海,跟他在空中交匯。
「轟隆——」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划過,亮如白晝。
氣氛愈發劍拔弩張的時候,吳麗回來了,何瀾慢慢端正了身體,凌途錫也收回強勢的目光。
單純的實習警員完全沒發現房間裡的暗涌,她輕快地走到凌途錫身後,歪著腦袋看他手裡的記事本,看到他在「下午」兩個字上畫了很重的橫線,差點把筆記本都劃透了。
凌途錫問:「能再說說你父親的病嗎?」
「我父親……他很多年前得了哮喘,隨時要命的那種,這些年一直是靠藥物維持,可能是年紀大了吧,今年春天開始就變得格外嚴重,連公司事務都管不了了,每天藥不離手,但還是連說話和喘氣都費勁。」
凌途錫點點頭,他剛才在何威宇的臥室看到了一台小型吸氧機。
「說到公司。」他問出心中疑惑,「為什麼是你弟弟在管理?一般不都是長子首先繼承嗎?」
何瀾從睡袍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藥瓶放在旁邊的圓形茶几上:「我心臟不好,公司那麼多事情我應付不來,會死。」
半開玩笑的語氣,似乎死對他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卻讓對面兩個人的表情同時有點不自然。
凌途錫的氣消了一大半,看清楚了那個藥瓶的形狀,疑惑:「心臟病也用噴霧?我以為都是那種含服的藥丸。」
「以前的確都是藥丸,這是秦醫生上個月從國外弄到的新藥,別說,效果確實不錯。」
他拿出的藥瓶除了顏色外,跟死亡現場那個藥瓶一模一樣,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對。
「我能看看嗎?」說話時,凌途錫已經抬起了手。
「我不太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凌途錫的手停在半空,有點尷尬地想要收回,卻聽何瀾突然軟著嗓子說:「但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