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讓人震驚,但警察的理性思維方式讓凌途錫很快抓住了他話里的漏洞:「你走失那年才兩歲,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那個把我帶到山裡的混混沒捨得把我扔掉,而是悄悄賣了,你猜猜,賣了多少?」
凌途錫沉默。
「一百塊,哼,他在買我的人家裡留宿,喝醉後什麼都說了,不過,他沒說何威宇的身份,對方也就沒當回事,在普通人家,人販子什麼的大概不算稀罕事吧?」
「那關於你母親的部分呢?你是怎麼知道的?」凌途錫頓了頓,「而且,你那麼恨他,為什麼要跟他回來呢?」
何瀾看了他一眼,緘口不言。
他的一切表象都看不出任何波動,可凌途錫仿佛看穿了他沮喪的靈魂,不,或許不單單是沮喪,那從骨子裡散發到空氣中的悲涼,像是靈魂發出的求救。
作為警察,他應該追根究底,可何威宇已經死了,就算知道一切又能怎麼樣?去審判一個死去的人?
遲來的正義有時並非正義。
他忍著內心的壓抑,故作輕鬆:「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大部分先心病都可以通過手術治癒了吧?既然組建了家庭,你還不如把病治好,跟妻子好好過日子。」
何瀾側頭看向他的眼睛,發現他是認真的。
一股無名火湧上來,他忽然用力捶了一下駕駛座的靠背:「停車!」
雅久趕忙把車停到應急車道上,何瀾把頭扭向車窗外,看這架勢是生氣了。
凌途錫覺得無趣,自覺打開車門下了車,那輛拉風的青綠色賓利片刻不停地絕塵而去。
雅久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凌途錫:「瀾少爺,我們就這麼把警察先生扔下?」
「高速路上有巡警,很快會找上他的。」
何瀾掏出噴霧在口鼻間噴了幾下,晃了晃瓶子,空了,就隨手丟進垃圾桶。
真麻煩!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掏出來一看,是凌途錫發來的微信。
【凌包子:抱歉。】
【凌包子:你是不是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
【凌包子:但其實我是真心希望你餘生幸福,世界上有那麼多苦,總不能被一個人吃完。】
何瀾煩躁地關上手機。
雅久問:「少爺,我們去哪個超市?」
何瀾沒好氣:「超什麼市,回家!」
雅久目不斜視,三天了,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喜怒形於色的瀾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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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瀾到家時天快黑了,何肆年卻還沒走,膝蓋上放著本書。
《世界美術史》
何瀾隨意瞥了一眼,脫下外套隨手丟在沙發扶手上,重新翻出指甲刀,接著下午修理指甲。
何肆年放下書,邁著緩慢的步子蹭到他跟前,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他垂著眼睛不看他,這個角度顯得睫毛格外纖長。
「哥……」
「嗯。」
隔閡感很強,何肆年咬了咬嘴唇,蹲下來按住他的膝蓋。
「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六歲時被爸收養,當時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小孩,我聽爸的話,好好讀書,大學後專心學習企業管理,他對我很好,真的一直在努力培養我,我這麼努力管理何氏,就是想要報答他,我把你們當做家人!」
何瀾盯著指甲的目光很專注,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哥,我不知道爸的遺囑是什麼意思,但我發誓,我從沒對何家的財產動過心!我只希望你別為了遺產去跟那個女人生孩子,她根本不愛你!」
何瀾眼皮微顫,終於看了他一眼。
「哥,我聽到風聲,說顧氏貿易的境況每況愈下,她和顧老頭根本就是想利用我們何家的財富和人脈幫他們東山再起,你趁著遺囑沒生效前離婚好不好?我不希望爸苦心經營多年的產業落在別人手裡,而且,我不想跟你因為錢反目,我真不明白,爸英明一世,到最後怎麼連這點都想不清楚?他這遺囑,只會毀了這個家!」
何瀾放下了指甲刀,嘆了口氣。
「哥,我不想跟你爭任何東西,現在的生活我已經很滿意了,我沒那麼大福分繼承何家這麼一大筆遺產,我看得出來,你在生我的氣,我回頭就把基金會交給你,這樣無論如何爸的遺產都會是你的,只要你別懷疑我的初心,好嗎?」
說到激動處,何肆年一把抓住何瀾的手,他一愣,旋即皺眉抽回。
「哥……」
「別總動手動腳的。」
何肆年抹了一下眼角,聲音委屈:「哥,早點離婚吧?以後你一定會遇到一個真正適合結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