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高大,何瀾被他強悍地按到牆上,撕扯間,他一隻手肘撐著那人的身體不讓他靠近,另一隻手狠狠給了他一拳,接著卻被他用單手死死箍住。
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拳下去,那人的口罩帶子斷了,臉上長疤微微泛起紅色,更顯猙獰,他的目光極為陰鷙,唇邊露出狠辣的笑:「阿瀾,打人也不能總朝同一個地方下手吧?」
他往後撤了撤,扯下耷拉下來的口罩塞進口袋,露出一張眉目深邃、滿臉胡茬的中東面孔。
第18章 阿瀾
相差懸殊的身材讓何瀾那隻抵著人的手更像是負隅頑抗,對方反而越靠越近,他掙扎不過,胸膛劇烈起伏,嘴上卻不饒人:「真是條好狗,這麼遠都能聞著味兒追來!」
「關心你啊!」那人誇張地哈哈一笑,「哦——現在是坐擁億萬財產的大少爺了,是不是想翻臉不認人?」
「關心我?哼,殺我的醫生?給我寄老鼠?還是……」何瀾狠狠推了他一下,咬著牙,「撞死我?」
那人鬆開手,笑得邪性:「冤枉啊,阿瀾,那車想撞的可不是你!」
何瀾的瞳孔猛地一縮,聲音陡然拔高:「你他媽的敢動警察?信不信他們連你們的狗窩都掀了!」
「雖遠必誅嗎?好厲害!我們是狗,那在狗窩生活了十幾年的你又算什麼?」他拍了拍何瀾的頭,戲謔的樣子完全把他當成了小寵物,想欣賞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而他卻只是淡淡甩開他的手,這讓他很不滿地「嘖」了一聲,「你那姘頭玩玩就算了,別太過分,現在就跟我回去,不然你慘了!」
何瀾冷笑:「還是關心你自己吧!你這隻陰溝里的老鼠,警察在找你,識相的話趕快滾!」
「這麼絕情,那我也沒辦法咯,只能……」他陰森森地把指骨掰出脆響,目光陡然一凜,毫無徵兆地揮出一拳。
對他,何瀾始終沒有放下過戒備,他在凌厲的拳風中一側頭,對方的拳頭「砰」一下砸在他耳邊兩公分的位置。
那人滿臉憤怒地抓起他的衣領,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拗起手腕用拳峰壓迫住他的氣管,讓他劇烈咳嗽起來。
「混蛋,阿祈,我死,你也,好不了……」
他不停咳,面紅耳赤,也不知是擔心他死了還是擔心他引來其他人,被稱作阿祈的人手一松,用力把他往對面牆上一拋。
這次他下了狠手,何瀾被撞得昏天黑地,牆壁上被激起的陳舊灰塵斥入鼻腔,五臟六腑火辣辣的疼。
一股血腥氣從喉嚨里湧出來。
阿祈揉了揉剛才被抓破的胳膊,嘲諷道:「瞧你這弱不經風的樣兒,真怕下手重了把你弄死!這兩下三腳貓的功夫,還真當能跟我對上幾招?」
何瀾緩了好幾秒才恢復意識,卻見到阿祈正從袖口抽出他常用的那根油亮的黑皮繩,目光兇狠地向自己靠近:「阿瀾,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不知道你做這些的後果嗎?跟我回去,向爸爸認錯!」
那個本該代表親密關係的稱呼忽然變成利刃向他襲來,他被刺得抖了一下,緊緊攥起拳頭,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湧起無數碎片。
阿祈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飄忽,知道自己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他在逆光的黑暗中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繩子迅速繞上他的脖子,雙手不斷收緊。
呼吸漸漸被阻斷,到某個臨界點時,仿佛一腳踏空急速下墜,何瀾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只剩他鷹隼般的目光異常清晰。
何瀾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也很清楚自己躲不掉,想放棄時,卻在腦子裡那些不斷閃回的跌宕畫面中捕捉到格格不入的一隅寧靜。
一臉正氣的男人穿著棕色薄款羽絨服,站在一棵樹下愣愣看向自己,背後初升的陽光為他渡上一層薄薄的金色,那寬厚踏實的肩膀,那被牛仔褲繃得微微上翹的臀部,那雙修長有力的腿……
而他的關切目光才是最讓人心動的,他始終沒搞懂,為什麼會有人對陌生人的無理要求抱有絕對的善意。
他匆匆脫下羽絨服的樣子,他明明困頓卻強撐眼皮安撫陌生人的樣子,他毫無防備睡到流口水的樣子,他在被設計後心虛卻強做鎮定的樣子……
【警察怎麼了?警察就不能有生理需求了?】
他說出這句話後,何瀾記得當時自己笑得快岔氣了,覺得當個能恣意釋放情緒的普通人可真好。
他突然從劇痛中清醒過來,努力撐開眼皮,眼裡全是不甘心的火。
拼了命從地獄中爬出來,才剛剛感受到活人的快樂,憑什麼?憑什麼還要被拉回去?
他咬緊牙關,一腳踹向阿祈的小腿,用了全身的力氣。
阿祈痛哼一聲,惱羞成怒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低吼著將繩子拉得更緊,順勢把他往牆上摜去。
何瀾快散架了,上半身沒有一處不疼,就在他以為今天要死在這裡時,餘光忽然瞥見一抹冷光射了過來。
本能感受到危險降臨,阿祈一側頭,一枚烏黑髮亮的小鐵片在他側頸上剮出條血痕,「啪」地刺穿了一條管道的外壁,帶著異味的氣體「嘶嘶嘶」地噴出來。
他憤怒地看向來人,見到一個體量不高、渾身精瘦的男人緩緩沿著樓梯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