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水果然主動挑選了下一部觀看。
傅清微蹲在一邊,問她:「道長以前看過電影嗎?」
穆若水頭也不抬:「看過。」
「啊?」
「很驚訝?」
傅清微沒料到她會接話,一頓之後,笑笑:「有一點。那道長是和誰一起看的嗎?」
「我和……」
穆若水不知為何突然陷入沉默。
傅清微轉頭看過來,女人眉頭緊蹙,神情卻似乎透出茫然。
傅清微跟著不解。
腦海是一片巨大的混沌,想起一些遺忘的卻更多,再回過神所有的記憶都像划過水面淺淺的一道,風止後留不下痕跡。
她向湖面伸出手,撈起的月亮碎在掌中。
風停了。
穆若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背身向棺材走去,薄暮的晚風拂動她身後長長的烏髮,夕陽被合起的棺材寸寸吞噬。
她的一天就這樣宣告結束了,正如同重複的無數個白天。
普通人很難想像一個人為什麼會過這樣的日子,傅清微也不理解,但不妨礙她儘可能地想給她帶去一些色彩。
傅清微的手扶在她的棺槨上,傾身下來,對著她腦袋枕著的方向溫柔輕聲地道了一句:「晚安,明天見。」
一如昨日。
聲音傳入石棺,穆若水交叉握在腰間的手食指動了動。
——那道長是和誰一起看的嗎?
——我和……
模糊的印象被取代成不確定,像是有一隻手正在她腦海用大拇指一點一點殘忍地擦去答案。
回到上一題。
——道長以前看過電影嗎?
穆若水睜開眼睛,黑暗的棺材裡映出她眼瞳毫無保留的迷茫。
……她不記得了。
第11章
雖然整日睡在棺材裡,但穆若水長久的沉睡,與這座山已經融為了一體,山中一切動靜都瞞不過她的耳朵,更別提一個小小的道觀後院。
傅清微幾時上山,幾時離開,她進門會先敲三下,不多不少,再推門而入。
「我回來了。」
雖然穆若水從不回應。
白天她一般不在,聽她說她有三份事要做,一份是當學生,一份是養活自己的工作,她也不避諱地坦誠自己第三份工作:剛剛成為靈管局的實習生。
「實習生?」穆若水的詞典沒更新到現代。
傅清微絞盡腦汁,才搜刮出一個差不多的詞:「就是學徒。」
「她們可教了你什麼?」
「……那倒沒有。」傅清微心裡又不傻,她就算體質特殊也到不了被靈管局直接錄入的地步,而且入職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把她送到這裡來,醉翁之意不在她,恐怕在穆觀主身上。
穆若水嗤了一聲。
「你被利用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傅清微說,「我只想找到你,她們滿足了我的心愿。」而且靈管局薪水給的太多了,還有編制,她很難拒絕。
「……」
穆若水忍不住問她:「你對每個人都這麼說話嗎?」
「怎麼說話?」
穆若水不由地心想:難道是我太保守了?
傅清微似乎絲毫未覺不妥,眼神清澈,讓穆若水越發的懷疑自己,是她一覺睡得太久了,不理解現在年輕人的語言習慣嗎?
「我去睡覺了。」
穆若水想不通,但也不想繼續下去,她用袖子擋住手臂上細細的雞皮疙瘩,幾步來到棺材躍入,單手抵在身前,在石棺里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晚安,明天見。」
棺材合蓋之前最後傳入一道年輕女人的聲音。
穆若水下意識動了動唇,險些吐出一樣的話語,及時止住。
她不知道21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離這天已經很近了。
傅清微坐在院子中央的小馬紮上,面前用藤椅充當的桌子上擺著《符籙大全》《驅邪捉鬼的一百種方法》《玄學常識》等,是她從校圖書館借來的,既然她一腳踏入了這個世界,再閉上眼睛做普通人已經不可能了,山精鬼怪都不會給她這個機會,能多學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