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將來有一天她的白骨能被發現,也許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讓她看到。
咔——
腳下踩中了什麼,是樹枝斷裂的聲音。
怎麼會有樹?
傅清微抬頭,一隻飛行妖獸從天空俯衝下來,迅疾穩准地利喙啄在她的肩膀,叼去了一塊血肉逃之夭夭。
傅清微肩膀血流如注,點了兩處穴道,止血效果甚微。
她自己也是陣法師,明白這多半是幻象,於是閉目默念清心訣,她的肩膀再次被大力撞了一下,她睜開眼睛,這次是林子裡的野豬妖。
黑毛野豬有一雙可怖的長長獠牙,眼圈周圍凶光發紅。
在身體被獠牙刺穿以前,傅清微出劍了。
真作假時假亦真,虛實難辨。
傅清微的陣法造詣在這位高人面前太淺薄了,她分不清,只有出擊,把一切當做真的。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前仆後繼,無窮無盡。
傅清微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她的劍術在生死存亡之際有了長足的進步,相思劍每一下揮動都會凝出一片冰雪,林子裡落雪紛紛,染了一層美麗的清霜。
白色的雪浸在紅色的傷口裡,血水從上到下地流,染遍她的衣服,宛如一身血衣。
傅清微一劍刺穿豺狼的咽喉,腦後一陣涼風,她驚險地翻身躲避,一對螳螂利刃划過她站立的地方,撕裂了空氣。
花臂螳螂,而且是一次性出現了兩隻。
陣法的效力又加強了。
傅清微心生絕望,她體力早已透支,仍在負隅頑抗是期盼著微弱的一絲希望。
也許她能堅持到師尊趕到。
即使不能,她多活一分鐘,師尊就多好受一分鐘。
傅清微手臂脫力,揮出去的劍只是擦過了螳螂的鐮刀,帶起一串刺目的火花,鐮刀朝她的眼睛刺了下來。
傅清微實在無力再抵擋,閉上了雙眼。
撲嗤——
螳螂的胸前多出了一隻修長的手,將它捏死隨意扔到一邊,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猶如神兵天降在她面前。
傅清微臉上的血色在見到那張臉後褪了個乾淨,雙唇煞白。
「找到你了。」「折枝」甩了甩滿手的鮮血,漫不經心地說。
傅清微力竭的身體不知從哪裡再次爆發出一股力量,又一次轉身衝進白霧裡。
然而「折枝」辛辛苦苦入陣找到她,不可能讓她再次逃了,她伸手拘住傅清微,帶回到自己身邊。
「折枝」的身上也傷痕累累,幸而魔氣強悍,她一路走來傷勢已經修復痊癒。
不過這陣法很有些詭異,生生不息,凶獸源源不絕,不可久留,否則非得活活拖死在裡面不可。
「折枝」拋出那枚印懸浮在空中,口中念完了一段咒語。
白霧毫無反應。
怎麼會這樣?
「折枝」訝然,眉頭緊鎖。
傅清微木然的神色露出一絲喜意。
原來這陣法既已深入,就算有口令和鑰匙也出不去了。
傅清微暢快地笑出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倆就一起死在這裡吧。」
「折枝」冷道:「區區陣法,攔得住本座?」
傅清微盤腿坐下。
她微眯著眼看「折枝」一眼,心想:本座?
難道她遇到大魔頭了?如果大魔頭能陪她死在這,她不僅夠本還有得賺了。
誰說小螻蟻不可以是救世主?
傅清微服用了丹藥休整,有大魔頭在,無需畏懼凶獸,反正大魔頭不會讓她死,她還要留著自己的命當籌碼要挾穆若水。
好景不長。
傅清微打坐中聽到了一絲清脆的裂痕聲。
她霍然睜開眼睛,「折枝」的身形完全化作了黑霧,傅清微從未見過如此重的魔氣,邪惡和欲望的扭曲混合物,僅僅看一眼都讓她眼睛刺痛,腦海中翻滾著無數痛苦絕望,恨不得自刎而亡,或者投身黑霧之中,徹底融為一體。
數不清的黑霧湧向天空,傅清微仰起臉,看見如有實質的黑霧包裹住了天空。
白晝變黑夜。
黑霧翻湧如同一隻黑色巨手,要將天空撕開一個缺口,裂痕聲正是從蒼穹傳來。
不好!她要出去了!
傅清微作為唯一的籌碼,第一個想法就是逃。
只要她逃離「折枝」身邊,不讓她抓到,就能拖延她出去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