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名字叫祝,傅清微在心裡稱她為巫祝。
傅清微不是自己坐到門口的,她是被抬到門口的,她現在的身子只允許她被動地接受一切安排。
巫祝讓她坐門口透透氣,順便幫她看家。
離開的時候傅清微和她大眼瞪小眼,試圖用眼神讓她把自己抬回屋裡。
她不想見光。
巫祝才不管她,背著竹筐進山採藥去了。
傅清微像個門神似的坐在門前,幸好巫祝的家有個小院子,想要觀賞她得移步院內。
「巫祝在家嗎?」
「不在。」
這不,傅清微就又勸走了一個。
有人不聽勸,直直地從院門跑進來,跟進自己家似的。
是那個小不點兒。
傅清微原樣回一句:「她不在家。」
小雪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那一雙肖似穆若水的眼睛瞳仁深黑,小孩子眼黑又多,怪滲人。
傅清微當然不會被嚇到,問她:「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小雪遲疑了半天,搖頭。
傅清微坐在外頭曬著陽光,陰暗的情緒也少了許多,主動搭話:「那你怎麼每天不理我?」
小雪抬起兩隻手,似乎想比劃什麼,然後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傅清微:「家裡人不讓你說話?」
小雪依舊搖頭。
傅清微沉默一刻,輕聲說出那個不想的猜測:「你是啞巴?」
點頭。
傅清微說:「對不起。」
小雪:「?」
傅清微一顆柔軟的心浸滿了愧疚,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說話,我以為你是故意不理我的。」
小雪疑惑眨了眨眼睛,然後認真點了點頭。
按照常理推測她是接受道歉的意思,但不知為何傅清微見她瞳仁黑亮,小臉嚴肅,無師自通地體悟到了她的本意:「你是說你就是不想理我?」
小雪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傅清微的心被小孩戳爛,她說:「你走。」
小雪立刻跑掉,頭也不回。
氣得傅清微差點舊傷復發。
小屁孩白長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有幾分像師尊是她的福氣!
沒有半分師尊的好性格!
再理她自己就是狗!
傍晚巫祝採藥回來了,傅清微曬一天太陽曬得臉疼,終於能回屋了,可太陽也下山了。
她坐在屋裡看巫祝處理藥材,問:「那個脾氣爛的小孩是啞巴,你怎麼不給她治一下?」
巫祝聞言笑起來:「哪個脾氣爛的小孩?」
傅清微往門口張望了一下,確認小屁孩不在,才道:「小啞巴。」
「她有名字。」
「小雪。行了吧?」
「她脾氣不爛。」
「你說什麼是什麼,你倒是給她治病啊。」
「治過了,治不好。」巫祝搗著藥杵,過了幾秒,她停下來想了會兒說,「這孩子打生下來就不會哭,喜怒哀樂的情緒都淡淡的,幾乎沒有,和別的小孩不一樣。」
傅清微怔了一下。
道醫不分家,她看過幾本古籍,這種情況叫情志不全,七情六慾缺失,通俗的說就是情根沒長出來。
篤篤篤——
巫祝繼續搗藥:「她這種性格沒朋友,所以才天天往我這跑。」
傅清微脫口道:「那她豈不是會被村裡的其他小孩欺負?」
巫祝說:「這不會,她娘是村長。」
傅清微:「……」
她就不該嘴快這一句!無謂泛濫的同情心!
巫祝道:「你可以和她做朋友,我看她挺喜歡你的,每天來你這點卯。」
傅清微:「她性格超爛,我吃飽了撐的和她做朋友。」
她才不要和這裡的人做朋友呢,別說小屁孩。
巫祝哈哈大笑,指了指她身後。
性格超爛的小朋友正在門口聽著。
旁人聽到背後有人說壞話肯定會生氣,小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把剛宰殺的新鮮獐子腿遞到傅清微手中。
傅清微現在的手就是個裝飾品,根本接不住,夸差砸進了她懷裡,帶著斷口處的血都染在身上。
小孩來去如風地跑走了。
傅清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