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水輕叩兩下門扉後,推門而入,順手掩好房門。
傅清微正在被窩裡補覺,聽見她敲門便醒了,臉從里側轉過來,一隻手肘撐起上半身。
穆若水在她床前半蹲下身,將薑茶端給她。
傅清微伸手來接,卻見她那好徒兒目光往下移了移,不動聲色掩好凌亂的衣襟。
穆若水眼前仍是一片雪膩晃動,胸口的紅痣誘人採擷。
她扇動長睫,低眸隱去了所有不該有的心思。
她果然是病得厲害了。
傅清微捂著胸口喝完薑茶,將杯子交還給她。
穆若水端著空杯子出去,在門口吹了會冷風,用過早飯後,又雷打不動地去樹林練劍。
一直折騰到中午,才將異樣的情緒平復下去。
冬日天寒,雖然掙錢也要勞逸結合,除非要緊事,二人會一直在山上貓冬,直到開春再出門。
「編書?」
穆若水站在書房裡,扭頭便是那幅掛在左邊書架的畫,她瞧了一眼迅速撇開頭,看向面前的女人:「師尊怎麼突然想到編書?」
傅清微淡道:「閒來無事,想將畢生所學記錄下來,以便後世傳承。」
雖然穆若水覺得蓬萊就她倆,實在沒什麼好傳承的,她本人也不想收徒,不想有第三個人插在她們之間,但師尊的想法她慣來支持。
只是……
穆若水被迫坐在書房的椅子裡,肩膀上搭著女人纖長的手。
「師尊編書就好了,為何要我來寫?」
「為師的字沒你的好看。」
「師尊誆我。」穆若水笑道。
傅清微剛穿來那段時間字確實丑,十幾年過去了,她畫書雙修,比穆若水這個「不學無術」逮著機會就偷懶的徒兒好多了。
蠅頭小楷也寫得漂亮。
傅清微商量道:「這樣,我來畫圖,你來配心法口訣,如何?」
穆若水眼前一亮。
那豈不是她倆合著一本,連在書里也不會分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穆若水毫不猶豫:「好!」
傅清微唇角輕輕地牽了一下。
真好哄啊徒兒。
穆若水搬來一張椅子,兩人並肩坐在一處,傅清微鋪開宣紙,提筆蘸墨,寥寥幾筆就勾畫出一個拿劍的小人,栩栩如生。
穆若水欣喜:「這是我。」
傅清微無奈:「是你。」
小人明明連五官都沒有,非往自個臉上貼金。
可傅清微畫時心裡想的那道倩影,確確實實是穆若水。不是後世的師尊,是她身旁的小雪。
她與師尊相處短短一載,演練劍法的次數屈指可數,還有手機這種bug工具。她與姬湛雪相伴十六年,一招一式地教她,又親自督促她學劍,小小的身影早就銘記在她心中,落筆如有神。
傅清微一連畫了好幾張依次晾乾,穆若水端正坐姿,一張一張地在小人旁配字,對應的口訣。
蓬萊劍法兩人齊心協力,花費一周的時間成書。
身法也是如此。
一人繪圖,一人配字。
編到《陣法匯總》,換了形式,由傅清微口述,穆若水書面記錄。
穆若水剛坐下就想跑:「師尊,我不喜歡聽這個,我會睡著的。」
傅清微的手不輕不重按在她一邊肩膀:「給我坐下。」
「……」
「你把這些寫完,為師給你一個獎勵。」
「什麼獎勵?」穆若水仰頭看她,不由想起除夕夜的那個夢,微抿薄唇。
「為師已經想到了,到時告訴你。」
「好!」
為了獎勵,拼了!
一刻鐘後,剛奮筆疾書寫滿一頁紙的穆若水哈欠連天,眼睛都快讓淚水糊上了。
傅清微:「……」
她搖醒了穆若水,說:「今日到此為止,別把口水滴在我的書上。」
穆若水瞬間清醒:「好的師尊,我去練劍了。」
傅清微看著她飛奔出書房的背影,失語良久。
由於穆若水的工作效率奇低,這本《陣法匯總》足足編了兩個多月,春色已經到來月余。
春意盎然,穆若水帶著她的小三花妹妹滿山轉悠,拈花惹草。
傅清微在整理成冊的過程中發現《陣法匯總》里有一處小小的錯誤,陣法一道,失之毫釐差之千里,肯定是她聽的時候忍不住走了神,粗心大意。
傅清微用硃筆圈出來,正要在旁寫上更正,怕泄露與她不一樣的字跡,及時換成了左手。
一行歪歪扭扭的硃筆小字出現在了規整的筆跡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