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回到房間,指腹撫著姬湛雪雪白的臉。
如果她好好地留在蓬萊不下山,不到金陵,姬湛雪也不會瀕死。
無論如何,是她害了她。
她會完成她最後的心愿,和她成親。
姬湛雪的傷情穩定後,傅清微抱著姬湛雪坐上了天機閣的車,墊子鋪得厚軟,姬湛雪全程靠在她身上,路上的顛簸很輕。
睡了一天一夜後,姬湛雪醒了。
返魂香縈繞在空氣里。
「師尊……」
姬湛雪喃喃,意識盡頭傳來了火車車輪撞擊鐵軌的哐當聲。
「就快到家了。」傅清微彎腰和她說,「我們在火車上。」
姬湛雪睜開了眼睛,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傅清微試著將她半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裡看不遠處車窗外的風景。
這趟火車她們坐過,下車以後轉輪渡和汽車,至少還需要七天時間。
自己只要再堅持七天就好了。
姬湛雪呼吸平穩,慢慢地又睡了過去。
她五臟俱損,內外皆傷,所有的力量都用來維持最微弱的生命體徵。
這幾日輾轉她都睡在傅清微的懷裡,清醒的時候極少,睡的時候多,乖乖地依偎著師尊。
就像小時候流亡她們在河邊休息,她老是趴在傅清微的身上睡覺。
長大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好熟悉,好溫暖,好想睡覺啊。
在她懷裡永遠地睡下去,就好了。
第七天,輪渡包間,姬湛雪撐不住了開始吐血,傅清微用毛巾接住她涌到脖子裡的血跡,赫然發現其中摻雜著一些內臟碎塊。
傅清微摸到她氣若遊絲的脈搏正在消失,胡亂地抹臉上的眼淚。
「小雪!你堅持住!我們還沒有成親呢,我答應你的!」
姬湛雪吃力地睜了一下眼,手已抬不起來,傅清微主動握緊她的手,十指相扣。
「你不想做我妻子了嗎?」
當然是想的。
即使她愛的是別人。
姬湛雪眼皮微抬,緩緩地回扣住她的手指。
她要堅持到,回蓬萊成親。
傅清微的手搭在她的腕子,源源不斷的真氣渡過來護住她的心脈。
眼淚全滴落在她的手背。
姬湛雪動了動手指。
兩日後。
傅清微背著身上的年輕女人一步一步上了山,姬湛雪回來以後的精神肉眼可見地好了些,即使只是比先前多清醒一段時間。
她下巴墊著女人的肩膀,幅度微小左右轉著腦袋張望熟悉的景色。
「我們到家了。」傅清微站在院門口回頭和她說道。
姬湛雪醒著嗯了聲。
終於到了。
院子裡多了一副沉重的石棺,姬湛雪趴在她背上路過那副打開的空棺,心裡已明白那是什麼。
屋裡燃起返魂香,姬湛雪被平放在臥室的床上,傅清微坐在床沿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撫著她嬌妍清麗的臉。
「小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我知道。」
姬湛雪什麼都知道。
她知道師尊一直在問天機閣打聽材料,她雖不通陣法,也聽得出那些材料罕見,尤其是返魂香,顧名思義起死回生。
——師娘長什麼樣子?
——和你現在一模一樣。
既然姬湛雪是過去的穆若水,穆若水是未來的她。
那麼她要怎麼活到一百年後,以二十多歲的樣貌去遇見師尊呢?
除非她死了,又在多年後死而復生。
她會死在什麼時候?
去年上半年,師尊從天機閣回來,缺少最後一種材料。她在書房裡推演陣法,她將所有的紙張付之一炬,但姬湛雪仍舊窺見了隻言片語。
煉……陣。
紙上拂到地上,燒成灰燼時,棺材的圖畫一閃而過。
——我想到了!
她想到陣法要怎麼完成了,是不是?
她知道怎麼復生她的妻子了,是不是?
沒過多久,師尊便生了一場重病,昏睡了一天一夜,在噩夢中交替呼喚她和穆若水的名字。
「小雪……」
女人在她懷裡呢喃自語,眼角滑落晶瑩淚水。
姬湛雪指腹拭去她溫熱的眼淚,卻越擦越多,湊近聽見她更細微的囈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