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英是崔弘一手帶出來的,做御史,就是要不畏強權,敢於彈劾百官。可上諫陛下哪能與彈劾百官相提並論。
剛則易折,古往今來有多少有風骨的言官因此丟了性命,以此換來史書一筆偉績值得嗎?性命都丟了,要這些虛名做什麼。
崔弘長嘆口氣,挨了這頓板子,也是長長記性。
百官各自站著眼觀鼻鼻觀心,他們心裡清楚陛下是在殺雞儆猴。
殿外只有一聲聲棍子打在皮肉上的清脆聲傳進殿內,陳英竟是咬死嘴唇一聲都不願發出。
不一會兒密院使者急匆匆回來稟報:「陳御史身子太弱受不住,去了。」
什麼!?
廷杖打二十下頂多屁股開花,怎會要人性命!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論此事是不是陛下授意,都做得太出格了,本朝還未曾出現當廷杖殺言官的先例。
鞭子不打到身上不知道疼。此時我不為他人發聲,當我遭難時何人又會為我發聲?
言官們代入到自己身上,心一橫,烏泱泱跪倒一片為陳英討說法,三言兩語越說越激動,逼著宣文帝下罪己詔。
僵持了大半天,直到過了午時,自知理虧的宣文帝才鬆了口,指責密院使者辦事不力,下手太沒有輕重。
一聽便知,宣文帝是要將黑鍋甩到密院身上。
密院為宣文帝辦事多年,早就會揣度聖意,所以在打的時候下了死手,區區二十廷杖便將人打得筋骨盡斷。
密院指揮使衛穆顯此刻不得不接下這口黑鍋背上。他本以為此番揣測聖意能博得龍心大悅,還特意讓心腹去行刑。不料弄巧成拙,親手將培養多年的心腹送上死路。
處罰了執刑者,也算是給了群臣一個交代。他們要的就是宣文帝一個日後不會隨便仗殺言官的態度,這才善罷甘休。
朝臣們三三兩兩結伴出宮,梁璟冷眼看著這一群軟骨頭散去,心中不只是憤怒,還有無盡的悲哀。
大朔真是爛到根了。
這些官員跪久了,就站不起來了。
「瑞王殿下。」
身後傳來一道冷清的聲音,梁璟轉過身去,「二哥。」
虞愷禮貌中帶著疏離:「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梁璟頷首,兩人向出宮的反方向走了一段距離,到了四下無人的一個角落,虞愷問道:「昨夜的傳言是王爺的意思?」
「你怎麼知道?」梁璟腦子被氣得發脹,一時沒反應過來。
虞愷像看傻子似的輕掃他一眼:「散播消息的是我虞家的人,我自然知曉。」
虞愷的眼睛和虞悅很像,不過眼型更為狹長,眼角微微上挑,和虞悅一樣清澈的眸子弱化了眼型的邪魅之感,多了幾分清冷。
梁璟收回目光,問道:「二哥到底想問我什麼?」
虞愷不再兜圈子,眸光深沉起來:「你對恬恬,到底有幾分真心?」
第45章 謝謝你,二舅哥你叫我的字……
「甜甜?」梁璟微怔,不知道他在說誰。
「……我妹妹。」虞愷幾乎不曾與外人說起過妹妹,在家中叫小字習慣了脫口而出,沒意識到他不知道這個稱呼。
梁璟頓了一下,先是恍然大悟,後收斂起一貫的隨意姿態,站得板正,面上滿是正經之色:「十分。」
十分,太誇張了。
同樣是男人,虞愷對他的話並不會輕易相信,輕笑了一聲:「王爺了解我妹妹嗎?」
「自然。」梁璟自信一笑,他們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她的喜惡和小動作早就瞭然於心,一看便知。
虞愷:「她喜歡什麼顏色?」
這也太簡單了,梁璟脫口而出:「鵝黃、妃色。」
虞愷:「她喜歡吃什麼?」
梁璟:「蟹粉獅子頭、棗泥酥……」
還不等他掰著手指頭數完,虞愷緊接著發問:「她討厭什麼?」
「……」梁璟卡了殼,張張嘴卻什麼都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