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人皆是一愣,這樣明晃晃伸手要錢的不要臉行徑,宣文帝貴為一國之君,虧他做得出來。
沉默中,虞悅忽然無聲冷笑,她終於明白宣文帝賜婚的真正目的。
原來是貪圖她家的家產,這算盤竟打了這麼久。
從上次宣文帝與蕭國公在這間屋子裡唱雙簧,逼父親多捐,她就該想到的。
恐怕是因為父親不肯多捐,觸怒了他針尖兒大的心眼兒,又逢國庫告急,便不要臉面了。見縫插針,二話不說抓著大哥的把柄,急著給虞家定罪,不惜讓衛穆顯向天下人撒謊,也要趕在第一時間前去抄家,而非問罪。
若非外祖家遠在金陵,他尋不到由頭,說不定連同王家也要一併抄了。
簡直是比土匪還強盜的無恥之徒!卑劣至極!
梁璟頓覺無地自容,堂堂一國之君,竟一直惦記臣子家產,還是他岳丈家的。掃過虞家幾人的冷臉,他心中生出一絲慌亂,忍無可忍提高聲調,語氣中略帶警告:「父皇!」
虞崢面無表情,一揖到底:「若以此可消除陛下心中憂慮,臣謹遵聖意。」
宣文帝對虞家識時務之舉很是滿意,簡單地說了句誤會一場別放在心上,就讓他們都退下了。
殿外守著的官員見到虞崢和虞忱,一窩蜂地一擁而上慰問,虞崢一一道謝,一群人結伴向宮外走。
虞悅與虞忱互相攙扶著,兩人許久未見,想念得緊,虞悅又擔心大哥心中委屈,就一直陪在她身邊。
梁璟追上她的腳步,把火狐毛大氅披到她身上。
虞悅沒說話,從他手中抽出帶子,低頭自己繫上,挽上虞忱的胳膊繼續走。
她實在是沒有力氣講話,也沒有力氣想事情,即使身上披著寒風絲毫鑽不進的狐毛大氅,身上也無端地漫上一股股寒意,分不清到底是心寒還是身寒。
梁璟的動作頓在原地,雙手在寒風中凍得毫無知覺也沒發現,呆楞地望著虞悅離去的身影,心中湧起一陣空虛與害怕,。
虞忱默默看了眼消沉的妹妹,用餘光瞥了一眼梁璟落寞的身影,攬住妹妹的肩頭,終究什麼也沒說。
姚含均上前用肩膀碰了碰梁璟的肩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陛下這回做得確實太過分了,王妃心中有怨也屬人之常情,給她點時間。」
晏廣濟從梁璟另一側擦肩而過,只不過這「擦肩」擦得有點重,一下子把梁璟的身子撞得向前趔趄了一下,沒有抱歉,甚至沒有留給他半分目光。
「誒,你這人……」姚含均就要替梁璟鳴不平,衣袖被扯了扯,轉頭一看梁璟向他輕輕搖了搖頭,他只好作罷。
梁璟抿緊唇,一言不發,身側的拳頭攥緊,跟上前面一行人的腳步。
晏廣濟接虞家四口的大馬車還停在宮外,虞悅在馬車前與家人告別。
虞愷抬眸看了眼不遠不近處像望妻石一般佇立在雪地的梁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不斷向他們張望。
他低頭問妹妹:「恬恬,要跟我們回家嗎?」
本在強行擠出笑意安慰家人的虞悅表情一僵,她現在還是瑞王妃,這樣回娘家不合規矩,若是讓宣文帝再尋到錯處就更頭痛了。
她微笑道:「不必了,我沒事。」
「笑得真難看。」虞愷一臉嫌棄,不輕不重地戳戳她的臉,語氣卻軟得不像話,「若是想回家了就隨時回來,我們不必再怕他了。」
虞悅忍住眼眶酸脹,輕輕「嗯」了一聲。
虞家四人與虞悅惜別後,由晏廣濟親自護送回定國公府。
望著遠去的馬車,虞悅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頃刻間被抽空,頭重腳輕,眼前的馬車由一個變成兩個。她晃晃腦袋想消除眼前幻覺,可一晃之下腦袋更暈了。
梁璟慢慢走到她身後,喚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夫人?」
眼前之人在聽見他的聲音後,低下頭,一隻手捂在眼前,似是在哭。
梁璟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心中酸澀又酥麻,雙手按在她肩上把她轉向自己。
虞悅本就頭暈,好不容易維持站立的身形緩一緩,突如其來一個天旋地轉讓她徹底失去控制,雙腿一軟向後倒去。
眼皮越來越重,在意識消散前,她感覺到一隻手拖住她的後腦,沒有栽倒在雪地里。隨後一隻冰涼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很舒服,可惜不隨她意,冰涼的舒適之感很快消失。
緊接著身子騰空,她被緊緊抱在溫熱的懷中,耳朵貼在堅實寬廣的胸膛上,梁璟慌亂的聲音通過胸腔震動傳到她耳中:「去找張太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