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這裡,一邊借著說話拖延時間,一邊從自己的袖中往出探袖箭。
男人並不說話,只是將手再次探上她的脖頸。
荀遠微幾乎要被捏地難以呼吸,不難判斷,眼前的男人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一招一式都是衝著對手的命來的。
她強忍著喉嚨間的不適,抬手便將袖中的短箭刺進男人的後頸。
在認出這人是被世家豢養的死士後,荀遠微便沒想過留他一命,因為即使自己手下容情,身為死士,男人發現他未曾得手也只會立刻服毒而死,更何況她和戚照硯性命危在旦夕,根本沒有能將這人帶回長安嚴審的可能性。
男人瞳孔驟然一縮,卻也當真是亡命之徒的做法,非但沒有因為疼痛將她鬆開,反而用盡了自己手上所有的力氣捏著遠微的脖頸。
即使遠微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但更多的是關於指揮作戰和遠攻,很少有這麼直接的短兵相接,加上男女天然的身量力氣懸殊,若是硬拼,她不一定有勝算,必須得速戰速決。
男人似乎也沒想到荀遠微會直接用膝蓋向上頂,沒忍住悶哼了聲。
遠微趁機反客為主,直接將短箭貫穿了男人的脖頸。
「砰」的一聲,男人倒在地上。
荀遠微在他即將倒地的前一瞬將手中的短箭拔了出來,這袖箭畢竟是射聲衛特有的,在這座小屋中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她和戚照硯的目的,只是藏在這裡的朱成旭和鄭惜文早年間通信往來的證據,遇刺這樣的事情和她之前回京城時照夜白的草料被人動手腳的事情都不能說與旁人。
沒有明確的證據和多餘的籌碼,說出去只能是讓自己在這場與世家的博弈中陷入被動。
遠微從那人身上扯了一片布料,將短箭的箭頭用步包裹住後,才放心將袖箭收入懷中。
那處暗槽中並沒有發現什麼東西,想來也是這些人故意的,那麼真正的信件又在哪裡?
荀遠微從懷中取出火摺子,借著微弱的光亮,在不算大的屋子中看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到了火爐上。
如若對方先他們一步拿到所謂的證據,只能是毀掉。
雖然她已經猜到,但還是不死心地用火鉗掀開爐子上的蓋子。
火爐已經熄滅了,但裡面的碎屑做不得假。
很明顯,不是炭屑而是紙張燒毀後的灰屑。
荀遠微不由得攥緊了手。
所以,證據是這麼斷掉了麼?
然而,就在此時,她隱隱聽到了什麼東西被敲動的聲音。
荀遠微將目光對向聲音傳過來的地方,好像是因為她的注視,那處陶缸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
她留了心,步步朝那處陶缸走去。
但在掀開陶缸上的蓋子的時候,卻發現裡面是一個老嫗,被用繩子綁著,最終被塞著布團,和她白天見到的那個老嫗並不一樣。
她不太能看清老嫗的面容,但為了避免意外,還是謹慎行事,只是將她從陶缸中帶出來,取下她口中塞著的布團,卻沒有解開她身上的繩子。
「你是什麼人?」
老嫗大口呼吸了兩下,才道:「我,我是朱郎君的乳母。」
荀遠微聞言,蹙了蹙眉,問道:「朱成旭庶子的乳母?」
老嫗聽到朱成旭的名字,似乎有些陌生,但還是道:「我,我不知道從前的郎主的名諱,只知道他在很多年前,將一個襁褓里的小娃娃抱著,讓我餵奶撫養,那個時候我的夫君剛過世,唯一的女兒也沒熬過那年冬天,便將郎主給我的這個孩子當作親生的養,高門大戶里的事情我不懂,只知道每個月郎主都會讓人送錢糧過來,有時候是親自過來看看那個孩子。」
老嫗說到這裡,喘了喘氣,「大約是兩個月前,郎主來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匣子,裡面是一堆信件,郎主和我說,若是他離開後一個月,沒有派人來找我,便把小郎主送走,然後將這裡面的信都燒毀,不要告訴任何人。」
荀遠微聽老嫗說著,時間什麼的,確實可以和她查出來的事情對得上。
朱成旭當年娶了鄭家的姑娘,鄭家娘子不允許有庶出的子女,朱成旭能有後來的官位都是倚仗的鄭家,自然不敢在明面上有所違逆,可能這個庶子是因為意外,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將其接回長安的家中,而是養在鄉野之間。
荀遠微不動聲色地將袖箭收了回去,而後問老嫗:「那些信件呢?」
老嫗咳嗽了兩下,道:「郎主將那些信件留下後,我沒有打開看過,我不識字,看了也看不懂,但想著這應當是很要緊的東西,便將其中的東西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堆在燒炕的火柴堆里,另一部分和空著的紙混在一起,放在那個暗格里。」
荀遠微看了一眼那個空空如也的暗槽,想到爐子裡的紙灰,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便問道:「所以爐子裡的灰,燒掉的是你作假的那一半?」
老嫗點了點頭,「是,真正地東西還在炕頭的柴火堆里,我今天早上看著雪暫時小了些,出門去撿拾柴火,回來後院子裡忽然多了很多人,他們將我綁了起來,問我信件的去處,我便告訴了他們在牆壁里的暗格里,他們翻看了兩封,而後一把將那些都填入了火爐里,又將我綁了起來,塞進陶缸里。」
所有的一切都明晰了,世家先她一步得到了這些信件的消息,於是派人在這附近守著,一是等老嫗出來,而是迷惑她派出來的人,在挾持真正的朱成旭庶子乳母后,他們自以為燒毀了所有的往來信件,還要找人假扮,讓她深入,企圖像她回京時那樣,讓她斃命於雪野中,只是這些人沒有想到戚照硯也會來,倉促間原本精密的安排便有了一絲疏漏,才讓她找到了空隙。
還真是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