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邃是蕭琬琰的從兄,已近不惑之年,若論輩分的話,應該算是是荀遠微的同輩,但論君臣,他便將頭垂得更低,應下了差事。
主考官是荀遠微選的,如今長公主能直接將戚照硯下獄,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了,此刻也沒有人敢再有別的說辭。
這一場鬧劇就這麼收了尾,剩下的考生被紛紛帶回他們本來的位置,只是每個人身後都守了一名禁衛兵。
荀遠微的心緒一時難以平靜,科場上有蕭邃擔任主考官,鄭載言與崔延祚不合,想來也出不了什麼大亂子,安頓好後續事宜後,她便回宮了。
其中一名考生本來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了,但在將要坐下來的時候又轉頭和看守他的那個禁衛說:「我,我想小解。」
禁衛看了他一眼,將他拉到一處荒僻的地方,「去吧,不要玩心眼。」
那考生猶猶豫豫不肯上前:「還請您給我留幾分體面。」
才出了那樣的事情,禁衛自然不肯通融馬虎,「體面?把你和那個於皋一起抓緊大理寺的大牢中,你看看體不體面?」
話音剛落,他卻看見考生朝著身後一揖:「見過使君。」
禁衛匆忙轉身,才發現是中書令崔延祚,於是慌裡慌張地行禮。
崔延祚擺了擺手,道:「你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禁衛軍遲疑了兩下,最終還是離開了。
崔延祚面前的考生,便是方才指認於皋攜帶夾帶的人,也是帶領著諸位考生和荀遠微施壓的人。
「學生王賀,見過崔使君。」
崔延祚哼了聲,「不用在我面前稱學生,你和我投了行卷,我也只是答允在判雜文和時務策的時候會略作扶持,但這帖經你要是差得遠,我也沒有扶持你的必要。」
王賀喏喏連聲:「是是是,使君教訓的是。」
崔延祚瞧見他的諂媚模樣,皺了皺眉,嘴上卻道:「還不算蠢,知道見機行事,回去好好考吧,但你若是敢學於皋,我會讓你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王賀再次叉手,「不敢,不敢,草民絕不敢對崔使君有貳心。」
他知道崔延祚著重強調了「見機行事」四個字,第一是給他吃定心丸,第二則是讓他找機會在考生中煽動情緒再行滋事。
畢竟根據長公主的意思,他們這些考生即使是考完了,也是要被集中鎖著,這件事沒查清前,任何一個考生都不能擅自離開。
大燕建國以來,世家和荀家的皇帝一直斗得如火如荼,只是明面上鮮有交鋒罷了,先帝好不容易用科舉取士在和世家的博弈中扳回一局,長公主自然不會輕易讓卻,故而即使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也只能繼續科舉,不影響到旁的考生。
好在鬧出問題的時候,第一場帖經有不少人已經答得差不多了,後面兩天如期進行雜文和時務策的考試,倒也沒發生什麼意外。
戚照硯和於皋也就在獄中被關了兩天。
這個案子本來已經成為定局,下獄也沒有查出來更多的細節,但問題卻出在,戚照硯不肯寫供狀,也不肯在寫好的供狀上簽字畫押。
荀遠微在氣頭上,也選擇將此事冷處理。
春和看著荀遠微陰沉著臉,思考著如何將尚書省發生的事情和她講。
倒是遠微先察覺到,「不要為戚照硯求情,我也想相信他,我也給過他機會。」
春和搖頭,道:「是應試的學子聯名上書,集中請願,要處死戚郎中,以儆效尤。」
她覷著遠微的神色,「蕭尚書請問您的意思。」
第29章 墜長星 「誰記掛他了。」
荀遠微翻動劄子的手一停滯, 她沒有給出旨意,春和便也在一邊依照她的表情揣摩她的心思。
而後春和瞧見她將手中那張才翻開的劄子合上放在一邊,又遮掩似的從旁邊的劄子堆里拿出另一本來, 蹙了蹙眉,語氣中有幾分不耐煩:「蕭邃是做什麼的, 這麼些事情也處理不好, 要你來稟報我。」
春和聽著荀遠微顧左右而言他, 侍立在一旁一時也不敢吭聲。
她知道長公主殿下那夜從尚書省回來生了好大的氣,這幾日雖然嘴上不說,但處理庶務的時候時常便走神了, 許多她剛報上去的事情也是轉頭就忘。
過了會兒,春和才道:「蕭尚書派來的人說, 那群士子被關在尚書省中喊著要處死戚郎中,攪擾地他們很難辦公。」
荀遠微的目光沒有從劄子上挪開, 「李衡呢?叫他親自去, 那麼多禁衛軍鎮不住一群白衣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