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朦朧床紗,見到他那張清冽面龐泛起淚光。
江玄總是主動異化自己,將一切都置於兩性關係中,他把自己當做物品,將除葉霽雨這個討好對象外的人都認作假想敵。可男女之間不是只有愛情。
心理學上稱這種思維方式為異性戀霸權主義,簡單來說就是性緣腦。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霽雨後悔起衝動之下說的話。他只是太缺少安全感了,還有點自卑。
葉霽雨默默掀開床紗,一條腿的膝蓋抵在床緣,緊緊抱住他。
江玄的心跳得很快,遲疑的雙手又慢慢環住她,撥開她脊背上垂著的床紗,去撫摸凸起的肩胛骨與脊椎。
葉霽雨靠在他的胸前,嗅到他帶了輕香的髮絲:「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美好的人。或許你常覺得自己卑微、一無是處,害怕被拋棄,心中覺得自己糟糕到極點。」
「可我就是覺得你很美好。我喜歡一本正經工作的你,喜歡哭兮兮的你,喜歡沖我撒嬌的你;你為我縫的衣、做的飯、鑄的劍,我都記得;喜歡看你難耐地皺眉,喜歡親你左眼下的痣,喜歡嗅你髮絲的清香。」
聽著他鮮活的心臟,葉霽雨抬手撫摸他顫抖的唇瓣:「該害怕的人,是我。怕你有一天不在了,怕你離開我的身邊。我總是在想,我這種人,為什麼會被你喜歡呢?我並不是那麼好的人。」
「後來我發現,愛一個人,就是會常覺自絀。」彆扭的人,相愛也更加不易。
葉霽雨抬手堵住他的唇,輕聲說道:「睡吧,很晚了。我說了這麼多,你也不必做什麼……我會覺得尷尬的。」
心中感嘆自己怎麼一口氣全說出來,藏在髮絲下的耳廓早已通紅。
「好……」江玄乖乖抱住她,潤濕的眼角晶瑩透亮,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兩人躺在一塊。葉霽雨替他蓋好被子,涼風灌入兩人間的空隙,冷氣黏在她的肩頭。
她本想抬手掖好,又忽地被抓住手,清瘦的身子緊緊抱住她,貼得不能再緊,空隙間的冷氣也被擠了出去。
肩膀貼在一起,兩隻手被江玄捂在胸前,雙腿也被纏住,冰冷的腳踝覆在他的小腿肚。
葉霽雨甚至都沒和自己親妹這樣睡過。
一般是自己睡,平躺在床上,四肢緊貼身側,像在站軍姿。葉霽月喜歡抱玩偶睡,葉霽雨覺得那樣怪嚇人的,她的失眠症嚴重到玩偶里的棉花動一下都睡不著。
但和江玄睡一起時就沒有這種情況,或許是因為他不怎麼動彈,只是直勾勾盯著,又或許是因為實在是太累,累到穿睡袍都要他幫忙。
「為什麼笑?」見她笑,江玄也跟著笑,掰開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我們好像野人,」她聽著耳畔的心跳,「躲在洞穴里,抱在一起取暖。」
他認真思考起來:「野人……豈不是很危險?洞穴里會有毒蛇蝙蝠之類的動物吧,會被咬傷嗎?」
「應該會。」葉霽雨沒想到這方面,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做野人了,沒她想的那麼浪漫。
脖間傳來刺痛。
她低下頭,見到脖頸處的齒印。
「……應該是野狗更危險。」白日裡吃的憋屈一掃而空,她不再去想賀氏的事。
賀夫人被荼毒得厲害。她不明白賀夫人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體驗過自由的快樂,又甘願居於籠中。
在亭子裡的時候,她讓江玄回屋,賀氏也讓那幾個女孩子去練劍。
「他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武功十分出眾,是揚名天下的祁公子,為什麼要離開他?」賀氏這樣回她。
葉霽雨低頭去看棋盤上的幾顆棋子,沉默良久後開口道:「夫人的武功不也十分出眾嗎?名氣也比祁炆大呢。」
賀氏的瞳孔有一瞬的驟縮。
葉霽雨拾起桌上棋子,丟回棋奩:「我說的不對嗎?鶴水寒。」
「為什麼心甘情願畫地為牢?生兒育女的快樂比做女俠時多?還是你真的那麼愛自己的夫君?那個男人值得被你愛嗎?」
「……」
她長嘆一聲。
葉霽雨最終還是沒將何姨媽和祁炆的事告訴賀夫人,賀夫人也沒問她是如何得知自己是鶴水寒的。
兩人默契地互相留有餘地。
後面的日子也平靜下來。葉霽雨大多數時間都和江玄在一起,時不時同祁家孩子玩一會,有時會去找何姨媽聊天。
「那天表姐來我家,我和姐姐都很高興。」何姨媽怔怔說道。
何氏與賀氏其實都姓鶴,許多年前門楣隕落,生還者都更名改姓。何姨媽的親生姐姐鶴水凌,與表姐鶴水寒更像一對姐妹,她們都對修仙占卜有著驚人天賦,可以算是絕代雙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