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的確不好說。
葉泊禹坐在過道的診療椅上,抬手用紗布捂住頭上傷口,勸環繞身邊的醫生護士道:「先別管我,去看那個孩子。」
「院長,還是先看看你的傷口吧!」
「對啊院長,那兩個孩子,看起來像是流浪街頭沒人要的,萬一不付錢怎麼辦?」
葉霽雨站在人群後,看一群醫生護士拉拉扯扯,猛地撥開人群,環顧四周:「楚醫生呢?」
人群頓時安靜,齊齊望向她。
葉泊禹取下頭上紗布,舌頂上顎:「帶她去。」
無人應答。
「葉醫生,」角落護士開口道,「院長遇上車禍了,您帶院長去檢查一下?」
葉霽雨思緒紛亂:「你們說的那兩個孩子呢?」
「有楚醫生在呢。」
「就他一個人?他會個屁啊。」她直往過道深處走。
幽深的手術室門口,兩個男人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葉霽雨走進才瞧見其中一人是楚觀玉。
另外一人,凌亂的髮絲擋住面龐,隱約可見淚光。
地板上躺著一位奄奄一息的男孩,臉上被玻璃劃出一道可怕的疤痕,看起來約莫七八歲。
「你可算來了。」楚觀玉站起身,「手術室的門被鎖住,打不開。」
葉霽雨蹲下身,取下脖上的聽診器:「那就踹開。」
「你說的。」
她掀開男孩皺巴巴的毛衣,去聽他的心跳:「孩子有佝僂病?」
「啊……」男人抬起潤濕眼眸,聲音支離破碎,「我……我不知道……」
「你怎麼當爸爸的?」
她皺起眉頭,從兜里掏出幾張錢:「去最開始進來的地方掛號,要找楊娟護士,其他人的話不要信。」
男人呆住,她直接將錢塞進他的手心,語氣裡帶了命令:「快點去啊!掛完趕緊回來。」
他這才站起身。
「葉醫生,」楚觀玉將門給踹開,氣喘吁吁,「門開了。」
她抱起男孩,急匆匆走進手術室,又將孩子放在手術台,戴上手套。
楚觀玉剛拿起除顫儀。
「你出去,我一個人夠了。」葉霽雨面無表情地給男孩貼心電導聯,「在外面等孩子父親,等到了就把他叫進來,起碼讓他知道,孩子是怎麼死或者怎麼活的……」
「啊?」
「照我說的做。」
葉霽雨知道,這對父子是被葉泊禹盯上了。時間正確,地點正確,身份也正確,天時地利人和全具備。
拿來做實驗體最合適不過。
這些年,他通過急診科收集了不少實驗體,畢竟急診科是死亡率最高的科室,還特別容易接收到一些來歷不明的人。
「小朋友,你可一定要活著。」她挑眉道,口罩之下是緊咬的雙唇,汗水浸濕脊背。
可惜的是,比孩子父親先到的,是葉泊禹,領著烏泱泱一群人。
瞬間站滿手術室。
「我們想觀摩學習。」其中一位醫生開口道,「聽說小葉醫生是心內科方面的專家。」
「那也比不上院長啊!」
「是啊,院長能讓我們觀摩觀摩嗎?看完肯定會受益匪淺的。」
葉霽雨仍低頭替男孩手動除顫,看顯示屏上的綠線漸有起伏,手中電極板卻被一把奪走。
「小葉醫生,讓院長露一手唄。」護士挑眉,「您出去喝喝茶,休息一下。」
「我不出去。」她甩開醫生們的手。
葉泊禹清了清嗓子:「別逼她。」
霎時間,烏泱泱一群人為她讓出一條道,直通手術室門口。幾十雙眼睛落在她身上,如同一條條毒蛇,舔舐她的每一寸肌膚。
「那就請吧,小葉醫生。」
淚水打濕口罩邊緣,她緩緩閉上眼,是今天的第三十次閉眼,這一次,她怎麼也睜不開。
等到楚觀玉趕回,只看見葉霽雨坐在地上,身子縮成一團。
「怎麼了?」
她不回答,死死埋著腦袋。
角落的男人看著兩人,手裡攥的是掛號單和幾張零錢。他的眼睛久違地沒被髮絲遮住,胡亂瞟著,噙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