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把劍,就又想到大雪天,他被貫穿的胸口,和滾燙的血。她再也感受不到滾燙,淚、血和愛……還是其他,通通沒有。
如果自己要打他一巴掌,先摸到的是冰冷的面具吧。他們之間隔的又不僅僅是一副面具。
「算了……」她訕訕說。
江玄扭頭看她,眸中情緒碎成千萬片,眼睫蓄上一滴淚,下眼瞼的那顆小痣在慘白的肌膚上清晰可見。
她不敢與他對視的原因,應該加上一條……因為他的眼睛太好看。她怕自己稍不注意就會沉溺其中,溫柔地皺起眉頭,下一秒安慰的話語就要吐出口。
「……啊?」卜安見兩人皆一言不發,噤聲往後退。
城門大開,兩人正馭馬往前,前線騎兵猛地騎馬歸來,氣喘吁吁:「皇上!是圈套!我們中計了!」
語畢,城門之內砰的一聲炸開,火光沖天。
不甘漫上葉霽雨心頭:「那城樓上的人呢?」紅光映照在她的面龐。
「是替身……聞人允早就走了……」
還真是小瞧他了,葉霽雨暗道,目光移向正與何姨媽抱在一起的祁柔。
起碼面前這位不是替身。
牢房牆頭布滿鋒利荊棘,沉重木門被推開,幽光照了進來,灑在祁柔臉上。那張臉不似從前那般鋒芒,多了柔美與不知從何而來的苦楚,積在下垂的眉尾。
獄卒提醒道:「娘娘,可別誤了時辰。」
「我知道,說完就走。」葉霽雨提著食盒,徐徐走進幽深牢房。
裙擺沾了草木灰,葉霽雨低頭提起花青衣裙,彎腰將手中食盒遞給坐在草蓆上的祁柔。
祁柔並沒有立即接過桃木食盒,而是撐開眼皮,乾澀眼球轉了幾圈,看葉霽雨的穿著,又看她手上的玉鐲與碧藍護甲,看她耳飾不停晃蕩,打在脖頸。
「你成功了?」
「什麼?」
祁柔接過食盒:「我知道那個……聞人允把你送給了李璟,讓你博得李璟的歡心。」
「你說這個啊……」葉霽雨坐在草蓆,理了理灰撲撲的裙擺,「單論這件事,確實算成功了。」
「你果然做什麼都能成功。」祁柔低頭稱讚,抿起發白雙唇,「那那個什麼少卿呢……是離世了嗎?怎麼沒見到他。」
祁柔對那男人沒多少印象。其實一開始,她對葉霽雨和江玄都沒什麼印象,是何姨媽說漏了葉霽雨的身世後,她才勉強從腦海中找尋到一點有關葉霽雨的回憶,至於江玄……她完全記不起什麼,只知道他是葉霽雨的夫君。
十年之後,再次見面這個「夫君」就憑空消失了,也沒聽葉霽雨提起。
葉霽雨雙唇微張,又輕輕閉合,重複幾次後,她開口答道:「是,去世了。死好久了,屍體都化成灰了。」
她永遠忘不了和江玄待在白屋子的那些日子。不是覺得噁心,也不惱恨,她就是單純忘不掉……這樣的性體驗怎麼可能會忘掉。
她要砸碎,磨為齏粉,風一吹瀰漫在身旁,如同被濃霧籠罩。
就像當時,她的腦海里一直蒙了陣霧。哆哆嗦嗦什麼都想不起來,有時甚至忘記身後人是誰,為什麼與她處在此地,又為什麼會……這樣對她。
她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好像是。
他也一樣。
那場霧永遠散不掉,這也是她的目的——她要時刻記住,記住江玄帶給她的……快感。欲令智迷,色令智昏,她要時刻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什麼?
她又突然搞不明白。
葉霽雨梗著脖子,冷哼一聲:「他在陰曹地府等我呢,就等我死後,一下子擁上來,將我撕得四分五裂,還要抱著我的骨架說愛我。」
看樣子不太想念他,祁柔忙轉化話題:「我該吃飯了。」
「嗯,嘗嘗吧,應該還不錯。」葉霽雨回過神,鬆開攥成拳頭的手,打開食盒。
菜是葉霽雨吩咐隨行御廚做的,還冒熱氣。她將那碗紫米蓮子羹遞給祁柔,端坐在一旁。
祁柔許久未用吃食,手臂肌肉也使不上勁,顫抖地接過那碗紫米蓮子羹,剛端到嘴邊,又放下。
「小姨,」她眼角含淚,深吸一口氣,「我活不長了。」
第87章 坦白 汪
祁柔撩開衣袖, 手臂上的烏黑青筋如同一隻只蚯蚓,不停蠕動,破開肌肉與皮膚間的阻隔, 像要冒出頭, 吐出一大股膿水似的。
「聞人允給我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