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嗎?」
沈凌寒抽了張紙巾,輕輕擦去少年下巴上沾染的水漬。
江郁星搖頭,捧著薑茶的手指微微收緊。
杯壁傳來的溫度從掌心徑直蔓延到眼眶,他抬眸間無意瞥見沈凌寒襯衫上的焦糖漬。
「為什麼……」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江郁星想說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突然從膝蓋上一躍而起的小月亮打斷。
他握著杯子的手顫抖了幾下,幾滴液體從杯子裡潑灑出來,濺在了身上。
「小心燙!」
沈凌寒慌忙上前一步,替他穩住了手裡的玻璃杯,抽了幾張紙巾手忙腳亂地擦著沾到江郁星身上的焦糖色薑茶。
江郁星被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逗得抿唇微笑,嘴角旋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小月亮餓了,我去給他拿罐頭。」
江郁星說著,剛想要跳下鞦韆,被沈凌寒用羊絨毯裹住裸露出來的腳踝,又抱回到了吊床鞦韆上。
「地上涼,我去拿。」
等沈凌寒從廚房端著貓罐頭回來,發現江郁星正蹲在茶几上的樂高城堡前拼裝塔尖。
隨著少年抬手的動作,白色毛衣領口滑落,露出後頸還未完全消退的淡粉的疤痕。
沈凌寒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掐進掌心。
少年身上那些經年累月的傷痕像烙在他心口的刺青,每次呼吸都讓他的心裡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沈凌寒輕輕將一起帶過來的熱牛奶放在茶几上,玻璃杯底與桌面相觸時發出極輕的「咔嗒」聲響。
江郁星突然仰起臉:「這個騎士應該放在塔樓還是城門?」
沈凌寒喉結微微滾動,單膝跪在他身側,溫熱的呼吸拂過少年發頂:
「騎士要守在公主身邊。」
沈凌寒撿起那個身穿銀色盔甲的小人仔,輕輕放在城堡最高層的露台上:「就像……」
就像我應該永遠守著你。
後半句卻哽在了喉間,化作指尖無意識摩挲樂高碎片的沙沙聲。
江郁星歪頭看他,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好像盛滿了星星。
沈凌寒的耳尖瞬間變得通紅。
在他們腳底打轉了好幾圈的小月亮沒等到它的罐頭,突然跳上茶几,打翻了那杯熱牛奶。
沈凌寒下意識用手去擋,滾燙的液體澆在手背也渾然不覺,只顧著慌亂地檢查江郁星有沒有被濺到。
「你的手……」
江郁星睜大了眼睛,一把抓起沈凌寒的手腕就往廚房拽。
冰涼水流沖刷過泛紅的皮膚時,沈凌寒才發現少年在發抖。
不是恐懼的顫抖,而是像繃緊的琴弦終於被撥動時才會發出的細微的震顫。
「疼嗎?」
江郁星對著燙傷輕輕吹了一口氣,溫軟的氣息瞬間拂過微微泛紅的皮膚。
沈凌寒搖了搖頭,卻貪戀這片刻的親近捨不得抽手,甚至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怎的,他突然鬼使神差地開口:
「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拍賣會上。」
沈凌寒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在開口的一瞬間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
這麼多年過去了,江郁星肯定早就已經不記得自己了。
而自己現在提起這些事情也是毫無意義。
可一向自詡自控力極強的沈凌寒此刻卻控制不住地開了口,緊張到連眼睫都在顫動。
「你應該已經忘記了,但是……」
「那時我還住在雪城的老城區,最喜歡樓底下小廣場上的紅色滑梯。」
江郁星突然接過了他的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裡的樂高碎片。
沈凌寒的呼吸停滯了。
朦朧的霧氣升起,模糊了他的眼睛,卻讓記憶里的畫面愈發清晰。
那個戴著絨線帽的小布丁,用樹枝在雪地里畫城堡,張開雙臂從滑梯上滑下,眼睛亮得勝過北極星。
「你怎麼……」沈凌寒的聲音啞得厲害,嘴唇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沈先生,那天你在哭。」
江郁星垂下腦袋,盯著自己手指間捏著的積木看,聲音很輕很輕。
「後來你被那些人帶走之後,我也哭了好多天,我怕他們會傷害你,但我知道我找不到你。」
滾燙的液體終於從沈凌寒的眼眶中墜落,砸在江郁星的手背上。
沈凌寒顫抖著將額頭抵住少年單薄的肩胛,緊緊摟著少年纖細的腰。
六年的光陰最終化作聲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