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如何不清楚旁人如何想的,於是索性也趁著這會子大大方方的擺出自己的態度,接著婆母的話說道:「可不是,別說是娘,便是我這個做阿嫂的也開心得很呢。」
對於婆母對雲裴那樣好,杜氏的心中確實是沒有半分不痛快的,只因她心裡清楚,婆母那樣疼雲裴,除了憐他身世可憐,更多的還是為著她男人的緣故。
杜氏這輩子也忘不了幾年前的大雪天裡的事。
她男人在鎮上給富商老爺修房子,結果一個不慎從房頂上跌了下來,一條腿傷的血肉模糊,叫人給從鎮上抬回來的時候已經暈了過去。
她當時可給嚇壞了,村裡的草藥郎中來看過之後說她男人傷的太重,必須叫立馬抬去鎮上,否則這條腿就要廢了。
當時他們家的日子還不像如今這樣好,剛蓋了新房,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還欠了點債,就是為著這個,她男人才會在大冬天裡還去給人做工。
那日公爹正好去另一個村里劁豬去了,家裡頭除了她和婆母,就剩下一個半大的哥兒和她三歲多的兒子。
她和婆母上村長家借來了牛車,可雪下的太大,把路都封了,連村裡的漢子看了都說這雪太大了不敢走,眼瞅著還不知要耽誤到什麼時候,她婆母險些給哭暈在家裡。
就在她們婆媳倆慌神兒的時候,正好遇著雲裴從山上打獵回來,見了這樣的事兒,二話不說便背著他男人冒著風雪走了幾里的路去了鎮上的醫館。
知道他們家一時間手上拿不出那麼多錢,雲裴還掏了幾兩銀子讓大夫先給他男人治病,也是因為當時救治的及時,她男人這條腿才沒落下什麼後遺症。
這事兒以後她婆母便說了,別看這雲小子平時悶不吭氣的,卻是個能扛事的,心腸也好。
這話說的是呢,雖然那銀子他們後頭很快便還清了,但這做人啊,不能忘恩!雲裴在他們家最艱難的時候幫過他們,婆母平日裡多幫襯著他一些怎麼了。
再說,雲裴也從沒占過她家的便宜,每次婆母或是她上門幫著做些什麼,他嘴上雖不說,過幾日卻總會提著些東西過來。
這事兒村子好些人都知道,還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馬嬸兒拎不清,對一個外人那麼好,也不怕家裡兒媳婦心裡過不去,可如今見杜氏當真半分也沒往心裡去的樣子,倒真是奇了!
後廚里,馬嬸兒正在跟幾個嬸子說笑呢,忽然見她孫子石頭像個炮彈一般沖了進來,進了廚房二話不說便掀開灶頭往裡看,扯著嗓子喊道:「娘!奶!餘下的肉和菜呢,快給我裝一些起來。」
「嘿,你個混小子。」馬嬸兒見狀忍不住上前擰石頭的耳朵,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家裡短你那一口吃的了?席上還沒吃夠?還想再拿個碗給裝回去?打哪兒學來的窮酸氣!」
石頭被擰的齜牙咧嘴直叫喚:「嘶,奶,鬆手,疼!」
馬嬸兒這才鬆開手,石頭揉了揉耳朵,委屈道:「奶,不是我,是裴叔,裴叔說柳子哥還在新房裡餓著肚子呢,喊我來裝點吃的給柳子哥送去。」
聞言,馬嬸兒一愣,灶房裡其餘幾位嬸子卻頓時笑作一團。
有嬸子打趣道:「呦,你們看看,這成親了就是不一樣,雲小子都會疼人了。」
馬嬸兒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哎呦,你瞧我這記性,都給忘了。」
蓋頭要等新郎才能揭,她們都在前院吃席,那新夫郎在房裡可不是餓著肚子呢嗎。
於是馬嬸兒麻利的下了一碗麵條,又找了個碗把蓆子上的菜和肉各夾了一些遞給石頭,樂呵呵道:「好孩子,快送進去吧,還有,記住了,現在你柳子哥成了親,往後見著人便該喊小嬤了,知道嗎?」
村裡的習慣,雙兒成婚以後都要喊阿嬤,若是關係親近點的就喊聲小嬤。
「欸。」石頭接過碗,應了一聲。
才走了兩步又聽見他奶在後頭喊道:「石頭,一會你進去的時候記得和你小嬤說一聲,這是你裴叔專門囑咐給他送去的!」
「知道啦!」石頭端著碗,頭也不回的往新房去了。
「娘,這回您可放心了吧。」杜氏臉上帶著笑,從後頭走了上來。
「欸,放心,放心了。」馬嬸子眼裡滿是欣慰。
*
新房裡。
想著一會的事,顧柳不免有些緊張,一會兒想著外頭不知什麼時候能結束,一會兒又想著雲裴今日該是喝了不少酒,不知要不要給他備一碗醒酒湯。
心裡正亂鬨鬨的,忽然,「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
顧柳心下一緊,身子也不自覺的繃了起來,幸而石頭的聲音很快響起:「小嬤,我是石頭,你餓了吧,裴叔喊我來給你送些吃的。」
石頭機靈著呢,自然不會忘了他奶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