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忌明顯被氣到了,他咬牙,片刻後,道:「別得意,自古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像筠娘你這種出身低賤、一肚子壞水的貨色,我不信,齊冷過了這股新鮮勁後,還會對你百依百順。」
沈青筠卻笑吟吟道:「那可未必,兄長請相府教習教了青筠那麼多房中術,青筠只用了幾種,定王就對青筠迷戀至極,所以定王這新鮮勁,一時半會,過不了。」
沈忌牙齒咬得更緊了,顯然他被占有欲折磨瘋了,良久,才憋出兩個字:「賤貨!」
說罷,他就氣到拂袖而去,沈青筠捂著袖中用來暖手的手爐,心情簡直愉悅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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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兒買好織金錦,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回定王府的時候,天空飄起雪花,沈青筠撩起帷幔,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梅兒道:「往常下雪的時候,路邊常有凍餓而死的乞丐,今年不見了,這都要多虧嘉宜公主設的安濟坊,還有王妃送給安濟坊的嫁妝。」
梅兒提起安濟坊的時候,沈青筠倒想起了那個夏州來的蓉兒,也不知道蓉兒的父親病好了沒有。
她心中記掛,於是吩咐馬車往城外的安濟坊改道而行。
到了安濟坊,主事主動出來相迎,本來安濟坊花銷甚大,多虧沈青筠將嫁妝傾囊相贈,這下至少可以維持京城兩座安濟坊五年的開銷了。
沈青筠踩著馬凳,下了馬車,她披著一件雪白狐裘,狐裘顏色如霜雪般純淨,更襯托的她如同一枝盛開在霜雪中的白梅,清麗端雅,不少安濟坊救濟的百姓聽到她來了,都撐著拐杖出來,對她表達感激之意,說她是天上的菩薩轉世,救苦救難。
沈青筠對菩薩兩個字覺得很是彆扭,她道:「若大家真的感激我,就千萬不要稱我為菩薩。」
她受不起。
她捐嫁妝,一是因為那嫁妝是沈謙給的,她看著嫌噁心,二是為了扭轉她在正始帝心中的輕浮印象,她只是為了她自己,不是存心為了幫助這些患病百姓。
所以菩薩兩個字,她真的受之有愧。
反而沈忌罵她是出身低賤、一肚子壞水的貨色,她還沒這麼羞愧。
沈青筠既然堅持,那些百姓也不再這樣喚她,只是仍然圍著她,感恩戴德,沈青筠更加覺得彆扭起來,她根本不習慣接受別人的感謝,她匆匆讓梅兒將方才來時買的棉袍分給大家,然後自己就跟主事往屋內去了。
沈青筠先是問了蓉兒父女,得知蓉兒父親病情已經大好,他帶著蓉兒出了安濟坊,在建安城一家茶樓幫工,做夏州的胡餅,掌柜人不錯,蓉兒父親做的胡餅也十分受食客歡迎,父女兩人總算在建安城安頓下來了。
聽蓉兒父親說,等夏州戰事安定,他就帶著蓉兒,回蓉兒心心念念的夏州家鄉。
沈青筠聽後,很是高興,主事還道:「還多虧王妃教蓉兒如何照料父親,她父親病才那麼快好,如果蓉兒在這裡的話,她也會很感激王妃的。」
沈青筠很怕聽到感激兩個字,她道:「我根本沒做什麼,蓉兒的感激,我不敢當。」
主事笑道:「王妃這般,還真的和定王殿下說的一模一樣,定王殿下就曾說過,蓉兒和安濟坊的病患如果當面感謝王妃,王妃會覺得很羞窘,我還問是否要阻止,不過殿下說,王妃值得這份感謝,所以讓我不必阻止。」
定王?齊冷?齊冷還真是料事如神……
等等,主事怎麼會認識齊冷?
沈青筠於是便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了,主事道:「不瞞王妃,其實這月余,定王殿下時常來安濟坊。」
「他來安濟坊做什麼?」
「王妃不知曉嗎?」主事娓娓道來:「殿下來安濟坊,除了贈藥之外,還格外關心那些瘓癱病患,他會問
那些病患哪裡疼痛,會幫忙照料,還讓神武軍的醫師幫他們醫治。」
主事感慨道:「以前總聽說定王殿下冷麵冷心,是個極為冷淡的人,但如今才覺得,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定王殿下,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主事感慨完後,才覺得說錯話了,忙道:「王妃恕罪,小人一時口快,失言了。」
但沈青筠根本沒聽到他評判齊冷的話,她滿腦子只想著,齊冷為何來安濟坊,親自照料瘓癱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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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定王府的馬車裡,在香爐裊裊清香中,沈青筠纖白雙手擁著燒的溫暖的梅花紋手爐,她蹙著眉頭,瘓癱……她的毒,毒發後,先是口不能言,然後腿不能行,最後是瘓癱在床。
而齊冷,又是在和她成婚後,才來這安濟坊,照料瘓癱病患的。
她只能想到一個解釋,因為她毒發後會瘓癱,所以齊冷也關注到了這類病患,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開始試著了解瘓癱病人的痛苦,他來安濟坊,親自照料他們,他是在做最壞的打算,假如他無法從沈忌那裡尋來解藥,那他至少有照顧這類病人的經驗。
而且據主事所說,齊冷帶來的醫師,已經治好幾個病患,讓他們可以恢復行動了,齊冷是想,假如她真的毒發,屆時神武軍的醫師已經有不少治病經驗了,也許,也能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