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斗上堆得高高的家具和彩禮無疑成為了眾人關注焦點。
「你們瞧,那不是縫紉機嗎!」
「這是誰家結婚啊?彩禮都趕上省城結婚的八大件了。」
「還能有誰?咱們廠一廠區的施總工,人家可不就是省城人!」
「老天爺,底下露出個尖的那玩意兒是不是孔雀牌冰箱?」
「還真是!這得上縣城排隊吧,咱們就是有錢都弄不著票,施總工是咋搞到的……」
431廠足有四個廠區,光是家屬都接近兩萬人,廠里職工其實只有身邊那小撮人。
像這種提到名字就對得上號的人實在不多,施向明顯然就是其中一個。
正因為是名人,結婚對象究竟是何方神聖才更叫人好奇。
先被那滿噹噹一車彩禮所震驚後,大家就開始打聽新娘子的來歷。
「什麼?農村姑娘!」
「大字不識一個,真的假的?」
「咱們廠里那麼多未婚女同志都沒看上,結果選了個思想覺悟跟不上組織的,這以後不是拖施總工後腿嗎!」
「保不準是人家有本事呢……」
經過數人口口相傳,中午不到,四個廠區就已經傳遍了關於王念的各種描述。
總結下來就是……
大字不識。
長了張狐媚子臉。
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能跟施向明結婚。
三大隊的隊員不曉得謠言都把王念傳成了那樣,經過人堆後,拖拉機速度終於快了起來。
「在那!」
拖拉機在幾個轉彎後終於瞧見了站在路邊等得打哈欠的劉春花。
劉根生指揮著肖河停到路邊,還沒下來就先對著家屬樓高聲地「哇哇」怪叫了兩聲。
也難怪大隊裡都說王念嫁到了好地方。
瞧瞧人家住這房子,那確實是過上了城裡人的好日子。
四層家屬樓,一樓每家每戶都有個小院,二樓以上的各家還有個小陽台。
「王二妹家在幾樓?」
肖河年紀不大,但比起劉根生就要沉穩得多,拖拉機一停穩就趕忙跳下準備卸貨。
這第一車拉得是家電,專門給其他人瞧,後頭還有幾車那才是過日子的零碎。
「一樓最右邊那間。」劉春花反手一指:「得從這條路進去。」
「二妹呢?」肖河又問。
「打掃屋子。」
王念說不定是這個世界上結婚當天最辛苦的新娘子,別人都沉浸在新婚喜悅中,她倒好……忙得連喝口水的空都沒有。
「聽說施同志又被借調去其他廠指導了?」
「可不是!你說他們廠領導咋想的,結婚都要安排工作。」
劉春花憤憤不平地扯了把路邊野草,當即就被肖河兩聲重咳阻止了下面的話。
「咱們只要服從組織安排就夠了,一天天瞎咧咧什麼!」
「我……」劉春花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壓低聲音嘟囔:「我還不是為了王念抱不平。」
「二妹比你思想覺悟高得多,人家可一句怨言都沒有。」劉根生跟著罵:「你以後要是也能嫁個工人,咱爸媽做夢都得笑醒。」
瞪了眼沒有一點眼力的妹妹,劉根生示意劉春花趕快帶路。
整個紅旗大隊就大隊長家有台女婿從城裡送來的電視機,一到晚上院裡能坐幾十號人。
現在王念在家想看電視就看,還不用下地掙工分,就是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羨慕。
「跟你們說不通。」
這麼些好東西固然讓人羨慕,劉春花更想找個志同道合的年輕男同志組成家庭。
有那麼點「現實」的王念全然不知自己思想境界在好朋友心裡有點小瑕疵。
終於用鐵鏟子把滴落一地的石灰鏟乾淨,相當有成就感地叉腰觀賞勞動成果。
說是幹部家屬樓,屋子的面積果然比普通職工家屬大了不少。
兩室一廳,大概四十六平的面積。
大臥室十幾平,小臥室只有七八平,長方形客廳連接著個院子。
選房子時施向明來得早,早早拿到了一樓邊戶的鑰匙,所得院子比中間戶多了側面二十幾個平方。
整棟一樓的房子每家有獨立廁所,樓上三層都是一層公用廁所和水房。
不過為了用火安全,廚房還是統一建在走廊上,打開門就正對著自家灶台,水龍頭在走廊外t頭的地壩上。
這棟家屬樓沒有臨近路邊,劉根生抱著收音機穿過竹林小路,走了好幾分鐘才看到家屬樓大門。
一排水龍頭前,王念正用刷子賣力地刷著毛巾。
水龍頭一扭開就有自來水,哪像村里還得去水井打水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