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開始甦醒。
陳蘊向窗外望去,一層層的宮闕摘去屋頂的陰影在她面前顯露出它們真正的樣子——巍峨莊嚴而神秘。
「我真的……能夠勝任嗎?」
我哂笑:「田詮那傻子都能當治粟內史。」
陳蘊像是從來沒聽過別人罵人,頗為訝異地看著我。
「想好了嗎?想好了,就給我明確的答覆。現在。」
陳蘊低著頭,半晌緩緩抬起眼睛,直視著我:「願為殿下效勞。」
果然是個聰明人。
「你想好了,跟隨我,我能保你逃出婚姻,但是裴家那邊就不好交代了。」
「我不怕。」陳蘊斬釘截鐵,「我只是……擔心我父母。」
我擺擺手:「那不至於,裴開項與你父親幾十年的同窗之誼,不會因為一樁沒成功的兒女親事翻臉。你只需要擔心你自己,你選擇了這條路,會不會讓自己後悔,會不會……讓我失望。」
「不會。」她看著我,「我不會後悔,也不會讓您失望。」
第26章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能……
我給陳邦昌去了個口信,這個當爹的上朝時魂不守舍,時不時地就盯我一眼,朝堂辯事都來不及參與。下朝後匆匆跑來廣明殿,三拜九叩地替陳蘊謝罪,說自己女兒自由散漫慣了,是他們沒有管教好。孩子年紀還小,還請不要責罰,千錯萬錯都是他們父母的錯。
「陳大人真是好家風好家教,生出這麼大膽的女兒,敢私自出逃,還敢自己找上門來。若非我叫彤管使出宮辦點事,你們這女兒找不回來了可如何是好?」
陳邦昌跪在地上,連連告罪:「是微臣管教無方,都是微臣的錯。還請長公主責罰!」
「管教無方嗎?」我笑道,「我倒是覺得陳大人這個女兒……教的挺好。」
「微臣……微臣……」陳邦昌汗如雨下。
「說來陳大人可能不信,昨夜我與令愛徹夜暢聊,發現信芳與我頗為投機。我無有姊妹,難得遇見知己,想留她在宮中小住,您覺得如何?」
「這……」陳邦昌為難,「小住……是幾日?」
「那自然是,她想住幾日那就住幾日,我想讓她住幾日就住幾日。」
陳蘊被我安排在離廣明殿旁邊的朝露殿,陳邦昌離宮時,我讓他們父女二人聚了一下。過不了多會兒,陳蘊前來拜見,我問:「怎麼說?」
「父親讓我隨自己心意。若真是不想嫁人,就幫我去退婚。還叫我好好幫您。」
我垂眸:「你父親對你很好。你要知道,你這樣的心性與見識,全長安城也只有裴仲琊能夠相稱。他是真的在為你謀劃。」
陳蘊頷首,有些愧疚:「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們不顧你們的想法給你們定親才是最大的任性,你有什麼好自責的?」我向她招招手,將筆遞給她,「幫我草擬一份廣納賢士詔書,要女人,十五至五十歲,識文斷字、博覽群書,或善屬文,或善兵事、水利、農桑、經營、算數等皆可,家中兩代及以上為官。無論婚配,可由娘家夫家上薦,也可自薦。長安人士,報彤管使;長安外人,皆報縣衙,由各郡縣衙上呈京兆尹代為轉交彤管使。薦書涵蓋姓名、年齡、籍貫、族裔、家世、所擅長處、引薦信與個人畫像,可附以往作品。」
陳蘊一一記下。
「今晚給我過目,明日下發。萱萱——」
「奴婢在。」
「叫掖庭令辟出三間宮殿九間宮室,離廣明殿近些,充作公幹。等日後人來了,就讓她們在那裡處理公務,想回家的便回家,不想回家便宿在宮中,一切由她們自己定奪。」我抻了抻袖子,「拿筆來。」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彤管,一隻紅色的筆,千百年來,多少才情萬丈的女子用它書寫自己,又有多少女官用它在竹簡中寫下歷史功過煙雲,而今,我也要用它賦予我手下所有才女們權力與名望。
彤、管、閣。從今後,她們將不再屬於四方宅院,而是在這裡成為真正的自己,成為我最有力的臂膀。
前朝有三公九卿,我便將這彤管閣設為三首六令:陳蘊掌內朝諸事為首輔,萱萱掌廣明親衛為首安,薛獲掌內朝女官為首司,餘下分別有中府令小蠻掌彤管內帳,文軒令掌彤管教化,種桑令掌耕種農桑,工理令掌機關建造,玉金令掌經營市商,天宿令掌天文祭祀,其下又可安排小官各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