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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遠離了城市,但煩惱果然會如影隨形啊……她嘆了口氣,覺得眼下缺了瓶酒。

正發著呆,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黑影從另一個方向晃蕩著走向了銀杏樹,兩隻手裡各拎著一隻像是酒瓶的東西。

余念念大氣不敢出,身體僵硬著釘在原地,只有眼神追隨著黑影,只見那人——不知是人是鬼——走到銀杏樹下,圍著樹開始慢慢繞圈,時不時抬起左手,將不知什麼液體撒到銀杏樹下,又舉起右手餵自己喝一口,嘴裡念念有詞著什麼。

保重……保佑……等我……幾個關鍵詞不遠不近地飄進余念念耳朵里,讓她渾身汗毛倒立,冷汗從背心滲出來。

她緩緩站起身,貓著腰,一點一點挪動腳步,試圖悄無聲息地離開,下一秒,腳下一硬,什麼東西被踩碎,在空曠的黑夜裡發出聲脆響,她雙手捂嘴,倒抽了一口冷氣。

「誰在那裡?」黑影喊道。

「村……長?」余念念聽出聲音,直起身應道。

兩人就這麼隔著樹影,在昏暗的月光下直直打量著對方,幾隻被吵醒的不知什麼鳥撲棱著從樹幹上起飛,發出幾聲不愉快的叫聲。

「小余,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在這裡幹嘛?」

「村長,這麼晚了,您繞著樹打轉,是在幹嘛?」

幾分鐘後,兩個人並排坐在迴廊下,面對著銀杏樹,各自恢復了鎮定。

村長長長嘆了口氣,肩膀看上去比早些時候張羅百家宴時要塌下去不少,聲音里也帶上了倦意:「小余,你知道不?五年前,我還是一個有老婆,有兒子的人。」

余念念意外地看著他,她其實也注意到了,從百家宴開始,村里其他人都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地聚在一起,只有村長,一直一個人,直到宴席結束,直到去燈籠鋪,又從燈籠鋪出來,一直都是一個人。

「五年前,我兒子四歲,我四十二歲。我三十八歲才有了一個兒子,你就知道有多寶貝了吧,那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那麼寶貝的兒子,就這麼丟了。」

余念念覺得心臟被重重錘了一下,不需要多麼強的共情能力,只從村長平淡的敘述中,都能感受到那份痛。

「就在這棵樹下面,」他抬起胳膊,指了指銀杏樹,「他每天傍晚都來這棵樹下面玩,村里那麼多小孩,每天都來這棵樹下面玩……偏偏就那天,偏偏就是他……」

他幾乎說不下去,憋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找到出口的情緒又讓他停不下來。

「我知道我不該那麼想,可我沒法不去想,為什麼偏偏是我兒子,為什麼,」他抬頭看向頭頂的月亮,「我天天問老天爺,到底為什麼,沒人能告訴我。報警之後,我和我媳婦的生活就剩下一件事,就是守著電話,等,成宿成宿地不睡覺,一把一把地掉頭髮,到現在,我還是一根頭髮都沒長出來。」

他笑了兩聲,比哭還難聽,摘下帽子,露出下面裸露的頭皮。

余念念眼前模糊一片,眨了眨眼,將眼淚擠出眼眶,從他手裡接過帽子,替他戴回去,問:「等到結果了麼?」

村長搖搖頭:「對我來說,不算是結果。他們說,那時候正好有個拐賣團伙路過我們這兒,碰上我兒子落單一個人在外面玩,就帶走了。我老婆接受不了,垮了,病了兩年就走了。我也想走,但是不行啊,我還有老母親,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那後來呢?您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村長笑了:「現在啥樣?你是不是覺得我一肚子歪門邪道?」

余念念猶豫幾秒,點點頭。

村長又笑了幾聲:「後來,前任村長出了個損招,非讓我做村長,說,要是我不做這個村長,就把這棵銀杏樹給鏟了,你說,他是不是太狠了啊?」

「他真是……太有智慧了。」余念念抽了抽鼻子,豎起個大拇指。

「我知道他的用意,他是逼我心裡頭裝著事,裝著人,有東西填著,人就被拴住了,就沒那麼容易走了。」

「村長,您做得很成功,洪家村現在很好。」

「呵呵,我沒別的可研究了,所有心思都在這村子上頭了,可不就尋思出些道道麼,也是運氣好,都往好的方向走了。」

「那剛剛,您繞著樹,是在……?」

村長舉起左手邊的東西:「可樂,我兒子以前愛喝,那時候老管著他不讓喝,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裡,活得怎麼樣,我想他想得厲害的時候,就到他最愛玩的地方,來陪他喝幾口。」

說著,他又舉起右手的酒瓶,給自己灌了口酒。

余念念看著他喝,眼中放出渴望的光芒,村長察覺到她的眼神,遲疑著從屁股兜里又掏出一隻小瓶白酒,遞到她面前,余念念一秒不帶猶豫地接了過去。

「啊,爽!」霸道的辣意划過喉嚨後,她發出聲誇張的感嘆。

「說說你吧。」村長說。

「我……」余念念有些說不出口,「跟您比起來,我的煩惱顯得很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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