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燒得太旺, 很快就觸發了闞南荀設下的示警陣法。
諸多神官幾乎在第一時間趕來此地,卻還是晚到了一步。
其實這一回他的靈力暴/動雖帶著雷霆萬鈞之力,黎岄卻在最短的時間裡就成功控制住了火勢。
只是禹殊同他靠得太近, 仍然被這撼動天地的祝融真火所傷。
眾神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禹殊渾身上下皆是傷痕, 已經不省人事。同樣披著一身斑駁血衣的黎岄正面無表情地將禹殊的頭小心翼翼枕到自己膝上, 他在極短的時間裡壓制住爆發的靈力, 對渾身經脈造成了巨大損傷,因此嘴角在不斷湧出汩汩鮮血。
「對……對不起。」破碎的話語從他口中吐出。
黎岄抬頭,看見黑壓壓湧來許多他熟悉或是陌生的神官, 臉上皆是帶著驚懼憤怒的神色。
「姜……姜掌醫, 請您……救救我……兄長……」
他此時根本發不出更大的聲音,於是虛弱的話語淹沒在神官們疾步前來的腳步聲中。
一些人小心翼翼地把禹殊抱起,靈光閃動,神術降到他傷口處, 迅速為他檢查傷勢。
另一些人則將一道又一道禁錮術法打在黎岄身上,強勁地把他束縛起來, 以免他體內的真火再次勃發, 傷及在場神官, 對禹殊再一次造成傷害。
黎岄經脈寸斷, 再無任何力氣抵抗神官施加在他身上的靈力, 因而被輕易地壓倒在地上。
他的下頜抵住冰冷的地面, 眼前見到的卻是因陡然放大而有些模糊的青草模樣。
原來禹殊為他造的幻象這般精緻逼真, 蔥綠之間星星點點開著淺藍色的四瓣小花, 不過一半指甲的大小, 若非他離得這樣近,幾乎是不可能發現的。
黎岄看著小花出了會兒神,隨後竭力仰頭看向闞南荀,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原本闞南荀正站在禹殊身邊,一邊指揮著神官們有所作為,一邊細細聽著姜楓與他匯報禹殊的傷勢,目光卻並未從黎岄身上移開。
視線交匯的時候,闞南荀愣了一下,身邊姜楓說話的聲音一下子都沒能傳入耳朵。
「闞大人?」姜楓又喊了一聲。
「您說什麼?」闞南荀側身回神。
姜楓輕嘆口氣:「請您允許我的屬下也為二殿下診治吧,他傷得不比大殿下輕。」
闞南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二殿下靈息未穩,此時不宜救治,還等……等殿下平定情緒後再議。」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闞南荀忍不住停頓了一下。
因為方才黎岄望向他的眼睛清澈沉靜,分明看不見絲毫異樣情緒。
闞南荀沉思一番,對身旁的神官下令道:「二殿下由我一人看顧,你們先都退下吧。」
說完,他正想要向黎岄的方向走去,忽而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住。
先前不省人事的禹殊在幾位神農醫官的救治下,不知何時已經甦醒過來。
他艱難地抬手,把闞南荀的廣袖攥入手中。這樣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禹殊卻因此連吸幾口冷氣。
可他拼命忍受著入骨的痛,也要強撐著與闞南荀說話。
「是我的錯。」他口中皆是血沫,吐字有些含糊,「是我違背律令,帶了吃的來給阿岄。」
禹殊攤開手心,裡面是一張皺巴巴的雲紗糖紙。
原本會隨著光線與視角的不同而變換顏色的雲紗,此時因沾滿了鮮血,幾乎看不出本來的色澤。
「他哪裡敢拒絕我呢。」禹殊自顧自地說著,眼睛始終盯著闞南荀,並未分出半點餘光給他背後的黎岄身上,「阿岄這些年一直在你的掌控下做的很好,不是嗎?如果不是因為我……他絕對不可能失控的。」
闞南荀緩緩合上雙眼:「我會帶二殿下去面見主神陛下,一切交由陛下定奪。」
「闞南荀!咳咳……」
禹殊略一抬高聲音,就有鮮血從他嘴角溢出,可他全然不顧,掙扎著要從地上起來:「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你與黎岄在一起的時間比我更長,應該比我更明白他這些年都遭受了什麼!你不可以……誰都不可以再對他做什麼。」
「殿下覺得現在說這些,還來得及嗎?」闞南荀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握成了拳,十分罕見地在話語間帶了些冷厲外的冒犯之意。
他張了張口,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兄長……」
禹殊和闞南荀一同轉身向黎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