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原先還擺著的花卉盆栽的全數都沒了樣子。
他們嚴家都是粗人,也養不來什麼精細的,單是挑著好生長的種著,竟然也沒活下來什麼,留下的皆是雜草。
嚴之瑤瞧著,袖子帶過腰高的一截草葉,她循著路往內。
父兄的房間在前邊,她立在門口,推門進去的時候,心口還帶著些微的疼。
房間裡一切如舊,父親本就只會舞刀舞槍,房內空得很。
倒是兄長的屋子裡裝模作樣地擺著文房四寶,臨走也沒鋪上布擋灰,眼下那筆頭都乾涸得鐵硬。
嚴之瑤揀起來瞧了一眼,沒想到嚴琤那傢伙還真的用過筆。
她低頭,瞧見桌下的屜子,晃了晃才打開來,裡頭擺著一個精緻的盒子。
只是打開一看,裡頭什麼也沒有,也不曉得拿來何用的。
正要關上,那盒子下頭的一沓疊好的四四方方的紙拉住了她的注意。
將紙掏出來抖了抖,嚴之瑤打開來,只見一張張皆是畫著花。
最開始的幾張一點都瞧不出來模樣,往下翻到底,大約是練出了一點皮毛,才隱約能瞧出些姿態。
只是這花既不是牡丹,也不是梅花,更不是以往文人墨客瞧得上的任何一種花,帶著一絲熟悉。
她盯著緊瞧了幾眼,終於想起來在哪裡見過。
這是岑州最常見的野花,說是野花,其實是因為生命力格外頑強,似乎家家戶戶的院角處都有那麼一小片,小小的,喇叭一樣,紅通通紫幽幽的,風一吹便就搖曳起來,盪得花香四溢。
露華也瞧出來了,她道:「這個我見過,叫紫茉莉。」
「它叫紫茉莉?」嚴之瑤第一次聽說。
「對啊,」露華點頭,又仔細瞧了瞧,「嗯……雖說是畫工不怎麼樣,但確實是紫茉莉。」
「京中人取名,倒是文雅。」嚴之瑤笑道,「在我們岑州,大家都叫它晚飯花。」
「啊?為什麼?」露華好奇問道。
「因為這花就好開在傍晚時分啊,趕著人們用晚飯的時候。」
「噗……這麼草率嗎?」露華忍不住。
「別笑,這花花草草的,名字本就是人給的,好記便是,」嚴之瑤將紙疊了疊,「再者說,這也是大家隨口稱呼罷了,其實,它倒是也有另一個名字,就是不如晚飯花好記罷了。」
「叫什麼?」
「叫向晚……花……」說到這,嚴之瑤卻是忽得怔住,她嘩得復又將那一沓的畫打開。
「向晚花?」露華道,「這個名字好聽!」
嚴之瑤卻只是又看向那個精緻的盒子。
她將畫紙按著摺痕恢復到原本的模樣,再輕輕放進盒子。
正好。
所以,嚴琤那小子,破天荒地拿了筆,偷偷畫了這麼多張的向晚花,便是想要將最好的那一張,送給那個花一般的人麼?
這人真是——他們嚴家實在是沒有什麼寫字畫畫的天賦,到底沒等他練到能拿得出手的時候。
「小姐?」
嚴之瑤心口微酸,說不上什麼滋味。
她只作尋常地將這揣滿了少年心思的盒子蓋好起身:「無妨,走吧。」
露華跟著進去內院,又往主子所指的地方去尋到了衣裳。
「小姐,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翻到了裙子上的髒污,想到昨夜侯府的氣氛的不同,還有晚歸的主子,終究是沒有忍住,「小姐可是受了委屈?」
「不曾。」嚴之瑤否認得乾脆。
「那南戎王求娶一事,可有什麼結果?」
嚴之瑤想起昨夜侯爺回來的時候提及的帝王承諾,往後,她的婚事,帝王應是不會插手了。
「真的?!」聽完露華抱著衣裳,笑得都要沒了眼,「那可真是太好了!」
確實是好。
裴家的恩情,她怕是再也還不清。
只希望往後,侯府一直平安順遂。
「你去院外等我,我想再看看。」
這是嚴家,露華明白她的心思,可一想起昨夜的事情到底不放心,堅定道:「露華就跟在小姐身邊兩丈內,絕不走遠。」
嚴之瑤終於是被她信誓旦旦的架勢逗樂了,便也就隨她去了。
昨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故地來不及重遊,今日再來,才算是真正的歸家。
她的房間裡罩著的塵布灰濛濛的,當初,還是兄長與她一起拉扯的。
太后答應接她進宮照拂,父兄便就要上戰場了,鋪就這些的時候,她還是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