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的倒吸了口涼氣,強壓著沒叫出聲,趕緊把手機往兜里揣,單腳跳著去扶最近的路燈杆子。
出來穿的是船襪,這下好了,左右對稱逢傷。
許念粥俯身揉著自己發紅、有些蹭破皮的腳踝。她正心念著,聽到了身邊拉開拉鏈的聲音,轉過頭,看見了周圻。
人不知何時下來的,站在燈下,從斜挎包里拿出個小方扁盒。
他打開,從裡面取出了兩片創可貼。
是最後剩下的兩片。盒子空了。
許念粥以金雞獨立的姿勢揚頭盯著他。過了好幾秒,腦袋瓜子裡突然想到什麼,也不覺得疼了,沒忍住竟笑了出來。
「已經痛到感知錯亂了嗎?」周圻失語,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慢慢攙著她的單只胳膊往一邊高的石頭邊蹦,「等會兒腳放那上面。」
許念粥笑著哦了聲,答非所問:「你這一盒裡面是有五片?」
周圻把盒子轉到正面看,點頭。
「沒想到吧,才半天時間就全用我身上了,」她邊走邊說,「我頭一回知道自己這麼廢創可貼的。」
周圻轉過頭無奈一笑,剮蹭出血絲了還能這麼沒心沒肺。
他小心翼翼地帶過她的右腿放好,微擰著眉剛準備再說點什麼,殊不知眼神早已出賣了他。
許念粥搶在他開口前,先一步豎起了三根手指頭,鄭重其事道:「你放心,我下次走路絕對不看手機了,特別是山路。」
——特別是在你眼前。
見他沒反應,她又慢慢的,像破土生長的小春筍般一點一點地伸長出了小拇指。
四指併攏,靈活地彎了彎。
周圻看著許念粥快抿成一條線的嘴巴和小聰明的動作,好像摔到的是他,而她企圖在做一些能讓他開心的事來分散注意力。
他心間一軟,無聲地笑了,輕按下她還在「發誓」的右手,半蹲下身,撕開了其中一個創可貼。
許念粥這回也沒亂動和阻攔,還幫著把裙邊稍稍往上拉。在周圻有些意外地看過來時,她與他玩笑,說,快,再不快點兒傷口就要癒合了!
不過在路上走著走著,許念粥還是「嘶」出了聲。
她輕輕跺了跺腳後跟,試圖以此來轉移疼痛。
「很疼嗎?」周圻察覺到,立刻停下腳步,沒有猶豫地弓身,「上來,我背你。」
多麼令人動心的邀約。
從有記憶開始,許念粥就沒有聽到過這句話。多了的都是『摔倒了就自己爬起來』、『難受了也自己憋著』,久而久之,就連有人對她說我幫你,都會被她給友好地拒絕掉。
所以這次,許念粥也是擺擺手,說沒事,我自己可以的。但理由和心態卻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她好像,也變得柔軟了些。
許念粥推著周圻的背往前走,笑著同他講:「你知道我剛才想到了什麼嗎?就是超市裡的那種購物推車,之前看到很多成年人走累了,就會抱膝坐進框裡,然後被帶著逛超市。逛逛逛,碰上隔壁車的真小朋友,有些人會不好意思地扭頭,又有些人會很社牛地打招呼。」
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比方,但總之挺形象。
「我就是前者,」許念粥重新同他並排走,晃了晃腿,「而且都多大的人了。」
都多大的人了,好似是她們這個年齡段被外界用來否定掉一切不成熟行為的前綴。
她們該懂事,該控制好情緒,該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考慮。
周圻理解她的前半句,但對於後半句並不贊同:「這不該是某個年齡段的特權專利。」
「而且,」他看了過來,勾起嘴角,「除了年齡的那兩個數字以外,你一點兒也不像個大人。」
許念粥噎了下。
腦子裡蹦出兩個想法:一是說她長得看上去比較小,二是說她人很幼稚。其實這兩個都挺好的,換個表達就是保持童顏和童真嘛。
但她還是故作生氣,單拎出了一點:「好啊,你說我是幼稚鬼是吧,那你不也一樣。」
周圻不置可否,聳了下肩:「是啊,那現在一個幼稚鬼願意讓另一個幼稚鬼背了嗎?」
欸?他之前會這樣嗎?
許念粥也是沒料到周圻在這件事上會如此的執拗,正想著怎麼說話能既直接又太傷人時,她眼尖,瞧見了不遠處的路口推過一輛老式自行車。
可能是鳳凰牌。
她揉了揉眼,看清楚後給周圻指,轉移了話題:「你看到那個了嗎?倆紅字。」
周圻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輛后座放著個蓋棉被白箱子的自行車,側面『棒冰』兩個紅色的大字格外顯眼。
他也好久沒有見到了。
「我去買。」在許念粥冒出這念頭的那一刻,身旁的周圻同步讀出了她的想法,「那邊有長椅,你先去坐會兒。」
許念粥懵了幾秒,點點頭。
有機會她定要請教一下周圻,他是怎麼每次都能做到這麼快知道她心底想法的。
剛準備抬步走時,她又見走出去幾步的周圻轉過身,用口型對她說了三個字:別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