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道的氣勢終於弱了下去,肩膀埋了埋:「......就不能別跟她說嗎...她又得嘲笑我膽小鬼了......」
「上次你走就沒聯繫她。」
「那不是因為我......」他頓了頓,才勉強地說,「不是什麼光彩的理由。」
「隨便你怎麼解釋。」黎明深簡明扼要地陳述,「反正這次總不該我挨罵了吧。」上次凌道悄悄溜走,就害他被黎平訓得頭都抬不起來,偏偏還沒有還手之地,不管
嘴上功夫還是真動手,他們都沒有人比得過黎平。
......更重要的是,黎平也真的很難過。
「什麼?!」果不其然,接到消息的黎平聲音大得不用開免提都能聽見,「你讓那小子等著我回去!」
人還沒挨訓呢,就已經焉巴巴地遊魂一樣坐在椅子上了。
黎明深在他旁邊坐下。
過了半晌,他才斜眼睛瞥他,從煙盒裡退出一根煙,他知道凌道不抽菸,也沒去客套拿一下,自己也不點上,就這麼叼在嘴裡。
「......你也覺得我很過分,很自私嗎?」
因為恐懼,逃離了養大自己的地方,又因為剪不斷理還亂的那些不能割捨的情分,又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和職業......說到底,有時候凌道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過什麼理想。
如果他真的有過什麼偉大的想法,為什麼他還是這樣懦弱的人,甚至連鬼鳴蟬的真相也不敢告訴黎平?
他覺得自己可能只是做了一場夢,被別人的熱血短暫地溫暖過血管。
然而等到黑夜降臨,他還是只能回到陰暗處。
黎明深瞥了他一眼,「就你一天嘰嘰歪歪想這想那的,要真怨你,黎平還能留著你小子到現在?」
「噢......那也不行啊,我過不去我自己這關。」
「......」
「你有收到江凌的詢問嗎?——她——」現在幾乎沒有人會提起這個名字,而都用一個簡單「她」來替代,「她的父母,這段時間一直在問這件事,江凌自己就是律師,對我們這邊也一直在問。」
「你說,真的會沒事嗎?」
「......」
警局的門開了又關,一陣夾雜著煙火氣息的風吹入冷空氣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聲響起一瞬。
凌道頹然而無奈地將臉埋在手掌里。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只能如此喃喃自語。
黎明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似乎抬手對誰打了個招呼,然而完全沉浸在情緒中的凌道完全沒注意這些細節。他只感覺有人在自己旁邊坐下了,他也沒抬頭,心裡只覺得是黎平趕到了在醞釀罵意,他甚至覺得,也許自己被罵一罵,被罵的狗血淋頭的話,心裡會好受一些。
過了一會兒,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有點膽怯地開口了。
「凌......先生?」
「你知道,江矜月在哪裡嗎?」
他抬起頭,他對這個人印象並不深,但『江矜月』這個名字觸發了他相應的記憶。是葉琳,江矜月的同學,他們見過面,那次鬧鬼的時候他還救過她們。
「你之前不是給我們留過名片嗎?...我就打電話問了......」
「......有什麼事?」
「啊,是這樣的,月月之前帶我們的項目獲獎了!獎金還有她的呢,然後還有獎盃,這裡這裡,我帶來了......」
江矜月報的是失蹤,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在這樣一場大型災害中失蹤意味著什麼。
死無全屍,更或者,屍體損壞到檢驗不出完整DNA。
「我就是想問,可以把獎盃拿給她嗎?」
凌道的胸口幾次起劇烈起伏,仿佛有什麼炙熱的東西灼痛了他,於是他再次在這樣熟悉的疼痛中感受到膽怯。
「我......我......」
「可以。」一隻手忽然橫插./進來,短髮警服的女性接過獎盃,「我幫你拿給她,還是你想等她回來,自己交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