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平只感覺身後一陣可怖的推力,在被捲入水中徹底昏迷前只感覺眼前一陣旋轉,天地倒懸,她還留有意識時最後看到的,是凌道跳入水中,朝著她奮力伸手的畫面。
緊接著,是邪神的聲音,很嘶啞,是祂一貫的冷冷聲線,但祂停頓了一會兒,只是說。
「人類。......謝謝你。」
黎平在一陣頭暈目眩中最後的感覺甚至有些荒唐——她所見的這一切都太虛幻了,邪神的眼淚,邪神的懺悔,還有邪神的......道謝?
......
不知道過了多久,黎平終於在一陣要把人壓死的疼痛中醒來,胸口像是壓著千斤巨石,她好勉強地睜開眼,一個模糊而狼狽的人影正在給她做心肺復甦。
「咳咳...咳——!!我......」黎平一激靈翻起身來,咳嗽著吐出積水,第一句話還是:「——邪神呢?江、江矜月......?」
凌道脫力地坐下來,一屁股到在石頭上,他努努嘴,示意她看向後面。
黎平這才注意到她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片凌亂的石灘,石下微弱地積著一層水,天邊的明月隱去身形,藏進了雲霧之中。
周圍已經沒有了精怪的影子,甚至連一點點殘肢斷臂或者是一點點血跡都沒有留下,唯有他們的影子,以及,乾涸的石灘上,裹著外套的江矜月。
她遲疑了一會兒,連滾帶爬地衝過去,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又摸摸她的臉,江矜月維持著一個側躺的姿勢,渾身上下也都是濕的,腦袋倒是好好地靠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濕漉漉的頭髮像是海草一樣散落著。
......有溫度。她又將她翻過來,胸口那個傷已經癒合了,沒有留下一絲傷疤,但上面卻留下了一個深紅的,薄霧般的影子。
她伸手觸了一下,那痕跡很冰冷,像是永生河河水一樣的溫度。
......也有呼吸。
「這就算......成功了?」她有點茫然,「後面怎麼辦?...江妄呢?」
凌道搖搖頭,不說話,不知道是他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半晌,他才說,「結束了。別問了。」
休息了半小時,凌道吃力地站起來,將江矜月背起來,又搭著腳步虛浮的黎平,三個人渾身上下都是濕的,就這麼靠著一起,彼此的溫度都能互相傳遞,三個人中體溫最高的反而是剛剛「死而復生」的江矜月。
她的臉頰就這麼搭著肩膀,呼吸聲沉而穩,長長的睫毛垂落著,仿佛脫然世外的睡美人。
兩個人就這麼走了一陣,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清透的警鈴聲穿透隱約明亮的天空,站在山上能看見山腳下閃爍的熟悉的燈光。
「呼...呼......總算找到你們倆了!——你們倆幹嘛呢?!」
黎明深穿著警服,腳下的靴子沾滿了濕潤的泥土,手里還拿著個大手電筒,顯然在山上搜尋了整夜,眼睛下掛著一圈青色,又是不知道熬了多久才上來找他們。
看見他的一瞬間,兩人都鬆了口氣。
「別問了別問了,趕緊過來接人......」
「這......這是?!江、江矜月......?她怎麼——她還活著?」
「......說來話長...能不解釋嗎......」
第一縷朝陽劃破昏暗天色,落了下來。松葉上的積雪隱約地,緩慢地融化了,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陽光銳利地穿透雲層,堪稱慷慨地將熱量橫鋪入到這個積雪封凍的城市之中。
寒冷的冬天結束了。
或者說邪神降臨後的第一個春天,來臨了。
第63章 巨獸的祈禱
「見字如晤
最近怎麼樣?
我最近去了...雖然是和同學們的畢業旅行...但......不過風景還不錯.......」
黎平目光隨意地瀏覽著辦公室電腦上的組內聊天框,一邊分心看著手裡的明信片。
明信片很有當地的風格,五顏六色的邊框和貼畫下是熟悉的溫和字體,在說自己今年又去了哪裡旅遊,在哪個嚴苛的大公司實習了幾個月,她將明信片反過來,漂亮的草地和遠望湛藍如鏡的湖泊仿佛也將她短暫地帶入到那片心曠神怡的景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