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冊道:「梅醫官說的這件事,與孫某無干。孫某不做置評。孫某是大齊人,有大齊的良民籍,孫某的父親乃大齊的農人孫甲,孫某在錦都長大,這一切全都有跡可查。」
「呵。孫先生的師父薛之慶,是大齊第一武將。做出一份完完整整的履歷來,並不難。」
「梅醫官是在誅心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梅川身上桂花酒的味道濃郁。
「孫先生,我看得出,南平公主對你甚是有意。望你好自為之,莫要負了佳人。」
她軟硬兼施。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孫冊若圖富貴榮華,安安生生在大梁做駙馬,再好不過。
如若一意孤行,攪渾水,便性命堪憂。
然,孫冊自詡自己的「出身」做得很完美,料梅川無有證據,故而,對她的「敲打」,並不為之所動。
梅川的身影遠去。
桂花酒的味道還縈繞在孫冊的鼻端。
孫冊在京中數月,對坊間諸事了如指掌。
風月樓的桂花酒,除了以桂花為釀,還加了一味荷葉。故而,除了桂花的香氣,還有荷葉的苦辛微澀。這一點,與別處不同。
孫冊斷定,梅川去過風月樓。
她不會無故去煙花地,定是在那裡發現了什麼。
孫冊想著,大踏步往風月樓走去。
更鼓敲了兩聲。
孫冊在風月樓里待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兒,出來的時候,忽然被兩個身著鎧甲的府兵架住。
「你們是何人?」
府兵面無表情道:「孫先生,主子有請。」
接著,不容他開口,將他推進一輛馬車。
馬車往西跑了一陣子,停下。
眼前的府邸,匾額上幾個赤金大字:公主府。
朱瑁登基後,厚待皇族諸人。
賞了一座極盡奢華的宅院給朱南平做公主府。
朱瑁言曰:南平公主,朕之五妹,父皇鍾愛之。雖未出閣,賜公主府於京中,以示公主絕不遠嫁之意。
公主府中。
雕欄畫棟。
孫冊被帶到正廳。
南平正坐在書案前畫一幅山水。先帝喪期未滿,南平身著孝服,一身雪白。
聽見動靜,她抬頭:「先生來了?」
孫冊沒有想到南平會以這種方式喚他來。他拱手道:「公主殿下安好。」
「聽說先生去了青樓?」
孫冊有些尷尬:「是。」
「府中有僕役來稟,阿五不信。從先生口中說出,倒讓阿五驚詫。」南平手中的筆重了些。
孫冊道:「孫某去風月樓,另有隱情。」
「是何隱情?」
南平放下筆,等著他說出所以然來。
孫冊打岔道:「敢問公主殿下,碧落姑娘去了何處,您知道嗎?」
碧落已經在京中消失十多天了。孫冊知道或與南平有關,但他一直沒有開口詢問。
南平指著畫,與孫冊道:「伊人在千里,山水不可越。碧落姑娘去了該去的地方。阿五給了她豐厚的錢財,可保她後半生逍遙。」
孫冊道:「公主殿下這樣做,是為了孫某嗎?」
南平看著他:「阿五雖性子溫和,但,不能為人欺。先生是阿五的人。碧落姑娘與先生走得太近了些。當知分寸。」
她有天家女的威勢。卻帶著幾分小兒女的嬌憨。
白色軟緞鞋來回劃著名。
孫冊想了想,道:「孫某蒙公主錯愛,心內惶恐。」
「這就惶恐啦?」南平圓圓的臉兒上浮起笑意:「那還有讓先生更為惶恐的事呢。」
孫冊還未反應過來,方才架著他來的兩個府兵伸出手來:「先生請。」
南平道:「不管先生願不願意,南平要帶你去見皇兄。」
她堅定地想為他謀個官職。
周鏡央活著的時候,她事事謹小慎微。
如今,周鏡央死了,母親的仇得報。
她要好好兒地把握自己的餘生。
她朱南平身上流著的,是皇家的血,是南界的血。她不該怯懦,不該退讓。
文德殿中,同樣一身喪服的朱瑁坐在龍書案前批閱奏摺。
太監通傳:南平公主求見——
朱瑁道:「快請。」
南平帶著孫冊踏入殿來。
朱瑁溫和道:「阿五,深夜來見朕,所為何事?」
南平笑道:「給皇兄送個禮。」
一旁沉默不語的孫冊暗暗打量著文德殿中的一梁一木,一桌一椅。這,就是父親昔年死諫於此的文德殿。這,就是父親蒙冤之地。這巍峨的宮宇,這朱家的朝堂,藏著多少齷齪,多少污垢。
朱瑁道:「什麼禮?」
「阿五聽人言,古來明君,求賢若渴。阿五給皇兄送大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