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簪纓之家的小姐,楊晉的千金,中宮的皇后,果真是個明白人吶。
「本王聽坊間名醫傳言,皇后腹中,乃是男胎。」
楊令佩頷首:「是。」
「實不相瞞,全貴妃跑了。這件事恐怕是陛下一手所為。他都自身難保了,寧死,也要保全貴妃周全,嘖嘖嘖,真是痴情啊。」端親王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楊令佩的神情。
楊令佩眉間輕輕一落。
端親王繼續道:「全貴妃可是也懷著身孕呢。皇后猜猜,陛下會不會給全貴妃一道密旨什麼的。讓全貴妃去西南搬救兵,來日,立全貴妃的兒子為儲……」
「當然——」端親王話鋒一轉:「全貴妃乃朝秦暮楚之人,她的孩兒怎配為儲?縱是陛下果有此念,本王也絕不答應。」
楊令佩道:「王爺想讓本宮做什麼?」
「待陛下寫下退位詔書,皇后的孩兒,便是將來大梁的新君。再過幾個月,皇后便要臨盆,皇后,便是大梁的皇太后。」端親王意味深長道。
「那麼,王爺便是本宮和孩兒的恩人。當尊以攝政親王,總攬軍國要務。社稷江山,便全交予王爺。」
「皇后此言,可是真心?」
「本宮才貌俱不如全貴妃,可唯有一點,比全貴妃強上許多。那便是,知趣。」
「好一個知趣!皇后娘娘,請吧——」
楊令佩走出內廷監。
抬頭,日頭晃著她的眼。
第98章 國璽在哪裡
自萬壽節宮宴之後,她便被朱瑁關進了獄中。
到如今,已半月有餘了。
出來,真不容易。
秋意似乎又濃了些。
宮苑中,大片的樹葉都轉黃了。菊花一簇簇地開著。人的悲歡,花兒是不懂的。該怎樣開,還是怎樣開。旁若無人的,興致勃勃的。
團團的雲,雪白雪白的,像是新生嬰孩的母親淌下的奶汁,腥而香。
楊令佩一路從內廷監走到千秋殿,宮人們、太監們、管事的嬤嬤們,都沉默著。
端親王把控了宮闈。
宮中的人做著自己分內的事,生怕禍及己身。
千秋殿的門「吱呀」地開了。
鴻鵠迎上來:「主子!主子您受苦了!奴婢好幾次準備了您素日喜歡的吃食,想去內廷監看您,可,可陛下不允人探視……主子,您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楚……」
楊令佩面色沉靜,道:「多早晚了,還說這些沒油鹽的話。去,準備湯盆沐浴,本宮要洗一洗身上的污穢。」
「是。」
鴻鵠答應著,去了。
楊令佩坐在千秋殿的正殿中。
她望著庭外,屋檐紅彤彤的琉璃瓦尖兒。
那瓦尖兒孤傲地迎著天。
不多會子,鴻鵠備好了水。楊令佩走入內室,除盡了身上的衣物,泡在湯盆里。氤氳的水汽環繞著她。她在湯盆里待了很久,久到鴻鵠以為她睡去了。她喊了一聲:「鴻鵠,去拿素淨的衣裳來。」
鴻鵠給她準備好的衣裳,是中宮的華服。
她不欲穿。
她吩咐道:「去將本宮從前在東宮清和院時穿的月白袍子拿來。」
鴻鵠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月白的袍子穿在身上,恍然間,楊令佩又成了從前那個低眉順目的楊寶林。
她低聲與鴻鵠道:「本宮做一盒兒糕餅,你待會兒送到楊府,親自交予父親或哥哥手中。有人問起,便說,本宮惦記家裡人了,送些吃食。端親王已然應允了。」
端親王精明,縱是一時瞞哄過他,取得了他的信任,行事也需萬般小心。
她在一塊小小的布綢上寫下一行字,裹進糕餅中。
那糕餅看起來與尋常糕餅並無不同。
鴻鵠點點頭。
楊令佩走出千秋殿,找到端親王。
端親王正在瓊音閣聽曲。
他在閩地數十年,喜歡聽閩語小調。
咿咿呀呀的,旁人是聽不懂的。
「王爺,本宮想見一見陛下。」楊令佩不卑不亢地走到端親王身邊,坐下。
端親王閉著眼,手指隨著曲調繞著圈兒。
「想好說什麼了嗎?」
「想好了。托王爺的福,本宮才得以從獄中放出,若不投桃報李,解王爺之憂,本宮也愧對王爺一片相扶之意。」楊令佩的聲音是輕柔的,不疾不徐。
「國璽,是第一要緊。退位詔書,他若實在不願寫,太傅倒是可以代勞。」
「是。」
「皇后,你要知道,本王也是為了江山社稷好,為了朱家好。若任由著朱瑁折騰,祖上的基業都快折騰沒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