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鄰居都很喜歡它,但最喜歡它的,是住在城隍廟的瘋女人。
人們都管她叫瘋女人。
因為她明明連飯都吃不上,卻不要飯,只要酒。
見人喝酒就想上去要一口喝。
她還很愛哭。
總是不知道想起什麼,就嗚嗚咽咽的掉眼淚。
除此之外,她還愛給城隍爺磕頭。
旁人見了,就說也是怪了。
原來瘋子也有想保佑的人。
只是不知道那是活人還是死人。
瘋女人瘦的枯瘦嶙峋,可但凡有點好吃的,總想給小美送去。
只是小美從來不吃。
畢竟小美家裡就是開飯館的。
從進了這個家開始,它就再也不需要旁人的吃食,也不需要渴求旁人的愛。
城隍廟右邊走兩個街口,是桐城海運的碼頭。
葉棋鴻帶著葉蘭蘭就住在那裡。
走投無路時,葉棋鴻在碼頭上找了個記帳的營生。
每個月薪資微薄,勉強餬口,好在東家給提供了住處。
靠近碼頭的弄堂里,二樓的一間小房。
帘子一拉,就住了他們兄妹兩人。
廚房公用,廁所公用,洗個澡都沒有地方。
卻一住住了許多年。
記帳的營生很累,不管夏天多熱冬天多冷,他都需要站在碼頭一件件理貨記錄。
葉棋鴻也曾想找些更體面更輕省的營生。
只是但凡知道他身份的,都把他拒之門外。
更何況他還身有殘疾。
葉棋鴻只能在貧寒與勞累中日日蹉跎,日日後悔自己曾犯下的錯。
沒過幾年就已經白了一半頭髮。
後來蕭蝶也開辦了船運公司。
公司開業那天,蕭蝶和其他人在碼頭被記者們採訪。
葉棋鴻離老遠就看見了她。
只是他不敢上前。
蕭蝶如今是桐城名副其實的第一名媛。
或者說,第一名媛都是在貶低她。
她的名頭可多著呢。
財富、權利、聲望。
她穩穩坐在頂峰,從容的享受這一切,
而他如今只是個跛腳的帳房。
窮困潦倒,狼狽不堪。
可他不能怨恨不能不滿。
如果不是她和葉延讓桐城的治安變好,讓公道不畏權勢,他妹妹也不能平安長大。
葉蘭蘭長得漂亮年紀又小,葉家一落敗,不少人的主意都打到了她身上。
有一次當街被擄走,還是葉延這個警署署長派人找回來的。
不然她只會落得個比蕭良還要悽慘的下場。
葉棋鴻心裡都明白。
他不能怨,只能感謝。
即使這種感謝讓他更為後悔愧疚。
想到曾經自己做錯的事和錯過的人,葉棋鴻只感覺渾身凌遲般的痛。
站在她身邊的,本該是他啊。
他遠遠的,近乎痴迷的看著蕭蝶。
她一點都沒變,歲月沒帶走她任何美麗,她依舊如那年出現在暗室里一般。
可是如今都已經晚了。
她說的對,他哪裡配得上她。
葉棋鴻不敢讓蕭蝶看見他現在的模樣,倉惶逃走。
卻不知道從他出現在這附近,二蛋就已經告訴了蕭蝶。
蕭蝶的目光從他的背影上飄過,轉頭繼續接受採訪。
任務結束,他葉棋鴻算個錘子。
沒死在自己手裡算他命大。
不過說來也好笑。
其他任務目標的寵愛值達到一百後,總是很容易往下降一降的。
人心本性善變。
可葉棋鴻的寵愛值卻好像一直處於頂峰。
可能是因為從未得到吧。
如今她還和他拉開了巨大的差距。
他一輩子註定要在無盡悔恨與愛意的折磨中悽慘老去。
葉蘭蘭在葉家興盛時還是個不懂事的丫頭。
嬌縱自滿,刁蠻任性。
葉家落敗,飽受磨難後,她倒是很快清醒了過來,改了性子。
只是葉棋鴻沒有錢繼續供她讀書。
葉蘭蘭乾脆去了孤善堂做工,教那些因各種原因失去雙親的孩子們認字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