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兵士、千乘戰車浩浩蕩蕩, 他們從岐周出發, 一路渡過黃河, 抵達了朝歌外的孟津。
正值一月,黃河的河面上滿是被大軍衝破的殘冰。 「嗚嗚」的寒風呼嘯著灌過渡口,滿地肅穆陳列的士兵不動如山。
「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聽誓!惟天地萬物父母, 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
姬發立於高台,恰如空中白日高懸。浩遠的日光披於獵獵旌旗之上,整個天地都迴蕩著振聾發聵的誓師動員!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勛未集。肆予小子發,以爾友邦冢君,觀政於商……」
凜冽狂風將宣誓的聲音卷向更遠的地方,戴可登高眺望,看見無數處於水深火熱的人。他們有的在笑,卻像在哭;有的面黃肌瘦,還衣不蔽體。而除了這些百姓外,更多的人眼中升起了期冀的光,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以求參與這場盛大的閱兵儀式。
孟津觀兵持續了數日,八百諸侯不期而會,共討伐紂之事。戴可混在營中,不止一次聽見「殷辛暴虐,速速征伐」之類的言論。
但現實總是事與願違,在諸侯匯聚的數天後,姬發和呂尚宣稱「位不知天命」,時機未到,率軍返還。
孟津是朝歌的門戶,只差一步便能打進殷商首都,為什麼要撤退? !
戴可的四周升騰起無數的怒斥哭嚎聲,她同樣疑惑,扭頭去找了姜子牙。
戴可:「殷辛殘暴,天下人有目共睹。如今孟津之會更是吸引了這麼多諸侯前來助陣,還有什麼時機不合適?」
姜子牙嘆了一口氣:「你只見到這麼多的諸侯來助勢,卻不知道他們都是些小國。那些大傢伙仍然依附於殷商,沒有表態。現下是多事之秋,絕不可輕舉妄動。」
現下不行,那到底什麼時候才行呢?
戴可又回了西岐王宮餵兔子,她和兔子一起豎著耳朵蹲在牆角,聽窗戶外傳來的討論聲。
太師比干,強諫殷辛,挖心而亡;
賢臣箕子,佯裝瘋癲,貶為囚奴。
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戴可將兔子耳朵壓回去,抱著它嘆了一口氣。
所有活動中,唯有『封神』,她不想再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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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辛的不知悔改斷送了成湯大業。
那日傍晚,戴可在外頭的驚呼聲中抱著兔子出門,只見遠處岐山高崗綿延,晚霞絢爛,閃耀的朱雀七星連成了肉眼可見的銀色紋路,竟如鳳凰來儀,翱翔天際!
「鳳凰鳴矣,於彼高崗。」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
古老的合聲吟唱於漫漫四野,金紅色的晚霞洶湧變換,在星光映襯下匯聚成了一隻巨大的神鳥。它火雲纏身,星斗掩於光暈羽翼下,喙間銜著一枚玉色珪書,盤旋於岐周之上。
天命,這就來了。
《國語·周語》曾言:「昔武王伐紂,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
這一大段字戴可是看不懂的,也不明白那些詞彙指的都是什麼時間。她只知道在天地異象後不久,姬發再度整軍,一路殺到了朝歌南郊——牧野。
「二月甲子昧爽,王朝至於商郊牧野,乃誓。」
姬發再登高台,左手拿著黃鉞,右手高舉戰旗,旗幟尾端繫著的白色牛尾來回甩動,劃破黎明,晨光乍泄。
「嗟!我有國冢君,司徒、司馬、司空……」
友好邦國的冢君御事,司徒司馬司空,諸位將領,以及遠道而來的各國將士們——
「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
黎明的寒氣被將士們的怒吼聲盡數吹散,齊聲頌誓的場面壯觀而震撼,戴可和將士們一起扯開嗓子高呼「勖哉夫子」,渾身激動地發顫。
受《牧誓》鼓舞,將士們鬥志昂揚。以數萬人對戰殷商七十萬大軍,不退、不讓、不怵,一往無前!
在戰爭開始後沒多久就狗帶了的戴可安詳地倒在了戰場上,她的靈魂飄忽而起,開始打量起這場戰爭。
這一打量,就讓她發現了不對勁。
前邊的那個殷商士兵,你這是演都不演啊!
商軍人數眾多,但由於之前一直在平叛東夷,所以軍隊中用了很多俘虜奴隸充數。殷辛殘暴天下無人不知,更何況是被俘來的這些人。
他們憎惡殷商已久,面對來勢洶洶的西岐軍隊如一盤散沙,有的棄甲而逃,有的不戰而屈,更有的原地倒戈,投靠了岐周軍隊。
勝利,如探囊取物。
殷商大勢已去,帝辛自焚於鹿台之上,姬發建立了周朝,定都鎬京。